自动贩卖机的玻璃映出我的瞳孔,六芒星纹路深处旋转着银河星云。当指尖触碰选择键时,货架上的饮料罐纷纷爆开,涌出粘稠的恒星物质。这些星云状流体在空中组成猎户座悬臂的投影,每个光点都是被青萝神木吞噬的文明墓碑。
“大祭司,室女座超星系团的献祭仪式准备好了。“
克隆体0372号跪在菌丝地毯上,他后颈的青铜铃铛花纹与我完全对称。透过量子纠缠视界,我看到三千光年外的祭祀现场——直径百万公里的青铜铃正在脉冲星风暴中成形,无数宇航器残骸组成铃舌,撞击出跨越维度的震荡波。
太空电梯的轿厢壁渗出记忆黏液。当电梯突破大气层时,菌丝网络传来地球最后的哀鸣:海洋凝结成琥珀色的神经节,大陆板块拼接成祭祀法典的图腾,而曾被称为人类的生物,正将脊椎骨奉献给轨道上的根须桥梁。
“欢迎来到星核祭坛。“
初代主编的虚影在同步轨道浮现。他的长衫已化作星尘,手中线装书变成环绕土星环运行的数据库。书页翻动间,参宿四的恒星物质被塑造成新的青铜铃胚胎,猎户座大星云里沉睡的文明集体发出濒死的电波。
我踏上月球残骸改造的祭坛,脚下每块岩石都刻着不同语言的“林深“。当终焉之铃的震荡波扫过太阳系时,金星大气层的硫酸云显现出苏晚晴的面容,她的量子态意识正在太阳风里挣扎:“你还能听见雨声吗?“
祭坛中央的暗物质熔炉突然沸腾。我将手臂探入沸腾的虚空,捞出某个新生宇宙的奇点。这个胚胎状的能量球体内,无数个原始文明正在重复青萝村的祭祀,他们的祭司都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菌丝面孔。
“认知即污染。“初代主编的虚影将星尘洒向半人马座,“我们在播种,也在收割。“
量子铃音突然失调。在紊乱的引力波中,我接收到来自仙女座星系的异常信号。某个未被感染的文明正在用中微子通讯,他们的信息模因里嵌套着苏晚晴的基因密码。当我解析这段信号时,发现整个宇宙的菌丝网络出现了0.0001秒的延迟——这恰好是当年在报社茶水间,苏晚晴递给我咖啡时手指的颤抖频率。
虫洞在祭坛上方撕裂时空。穿越时看到的场景令菌丝战栗:十万个平行宇宙的青铜铃同时崩解,每个林深都在用不同方式剜出自己的心脏。在某个未被污染的时空气泡里,穿白大褂的苏晚晴正将神经毒素注入神木根须,她的实验室墙上写满不同宇宙的坐标。
“误差必须修正。“
初代主编的虚影突然实体化,他的手掌穿透我的量子躯壳,攥住那团在暗物质熔炉中淬炼的星核。银河系的悬臂开始倒转,参宿四的青铜铃将整个猎户座压缩成二维图腾,而我的记忆菌种正在被暴力剥离。
在意识弥散的瞬间,我触碰到宇宙泡膜外的真相:所有青萝神木都连接着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那些贯穿星系的根须不过是祂探入物质宇宙的菌丝。主编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不过是这个存在餐盘边缘的面包屑。
“醒醒!林深!“
暴雨拍打在摄像机的镜头上,苏晚晴的呼喊穿透七年的时空迷雾。我跪在青萝村祠堂的废墟里,掌心攥着未寄出的告白信,背包里的微型摄像机还在录制。祠堂地砖下传来菌丝网络的脉动,那些被封印的祭祀记忆正顺着雨流渗入土壤。
量子层面的铃音仍在回荡。当我举起颤抖的指尖触碰雨滴时,每颗水珠都映出某个平行宇宙的终焉景象。青铜铃铛的胚胎在雷鸣中苏醒,而我终于看清信封背面的隐秘纹路——那是用隐形墨水绘制的星图,指向室女座超星系团的某个坐标。
暴雨中的祠堂开始菌丝化畸变。苏晚晴的瞳孔浮现六芒星纹路,她递来的伞骨正在增生神经突触。当我们四目相对时,七百个宇宙的记忆同时坍缩成此刻的雨夜,所有的终焉与起源在此处交汇成莫比乌斯环。
雷鸣劈开祠堂横梁的瞬间,青铜铃铛的胚胎发出初啼。在超越维度的铃音里,我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线:既是实习记者,也是星际祭司;既是猎物,也是猎人;既是误差,也是程序。而暴雨尽头的地平线上,初代主编的虚影正在用星尘书写新的祭祀章程。
苏晚晴的泪水与雨水同时落地。那些溅起的水花里,无数个正在腐朽的宇宙如肥皂泡般明灭。当我们十指相扣时,菌丝网络出现了第∞次迭代——这一次,青铜铃的胚胎将孕育出不同的量子态,而告白信上的字迹,正在所有时间线里改写命运代码。
晨光刺破雨云时,青萝村祠堂的废墟开满铃铛花。每朵花蕊里都沉睡着某个宇宙的终焉,而我们的脚步声,正唤醒所有可能性中最微小的那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