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锈蚀构造体

汽笛沉响，苍穹号缓缓驶离迷雾森林。

李云靠在车厢墙角，身体还在发抖，掌中那枚沾血的弹壳已被汗水打湿。他想说些什么，却一字未出。他已筋疲力尽，只剩下呼吸和思考。

列车长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开口。

过了很久，李云才哑着嗓子说：“那是什么东西……那个怪物，它不是生物吧？”

列车长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它是‘锈蚀构造体’——一种由钢铁与孢子混合繁殖出的变异体。它们会吞噬落入迷域的物体和生物，将其结构重组，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它才像火车一样？”

“不错。”列车长低声说，“那东西原本可能真是一节脱轨的老车厢，被迷域深处的‘主孢体’感染后，重新爬了出来。”

李云沉默，他的胃一阵抽搐，但还是忍住了干呕。

“这是一次错误的侦查，我不应该让你们离开火车”，列车长继续道，“我们今天能活下来，是因为苍穹号深植于怪物的恐惧。”

李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年纪或许在四十到五十之间，皮肤黝黑，满脸横肉，但眼神沉静如老狼。他肩上戴着破旧的肩章，胸口别着一块被划伤的勋章。

“但苍穹号已经弹尽粮绝了。你所跟的'韩哥'，是我最后的一名士兵。”

男人说出这段话时候，眼睛变得深邃。

“你到底是谁？”

列车长沉默片刻：“我叫周石——以前是联邦第六骑轨军团的列车长，我们曾横行于这片沼泽。现在嘛……”

他望向窗外摇晃的铁轨：“现在我只是一辆残车的看守者。”

他站起身，拉开一道厚重的门。

李云跟了过去，走进一间几近崩塌的车厢。这里显然曾经是指挥中心，但现在只剩下焦黑的控制台、破碎的玻璃。

“苍穹号，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战斗。”周石低声说，“你上车时看到的‘安静’，其实只是残余的秩序。我们被逼退了，车组全灭，能源失联，完整的武装系统已经不能用了。这原本是我们赖以生存，击退怪物的系统。”

“你是说……这列火车什么都没有了？”

“没错。包括你，也一无所有。”

李云咽了口唾沫。他曾幻想异世界穿越会是金手指、神器、伙伴、冒险。但此刻，他真正明白什么叫“从零开始”——甚至是从负数开始。

“那我们现在去哪？”

周石将一张旧地图拍在控制台上。那是一张粗略描绘迷域的轨道图，中间一处被红笔圈出：

“雾泉城”

“我们的目标是‘回城’。”周石语气沉稳，“雾泉，是苍穹号的补给站、情报中转、联合探索者联盟的前哨。”

“……”

“车队就是在那里组建的。”他顿了顿，眼神黯然，“可惜现在，车队和城镇，一个都不在了。”

李云怔住：“你是说，雾泉……不在了？”

周石点点头，语气像刀片一样薄冷：“半个月前，我们接到信号，说雾泉城遭遇轨道崩塌和孢子爆发，随后信号中断。我们派出四辆列车，其中三辆失联……苍穹号，是唯一返回的，但代价……”

他没有继续说。

车厢突然一阵沉默。只有列车引擎的低鸣回荡在铁皮壁上，像世界最后一口喘息。

李云看着空荡荡的车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刚才说‘最后一名士兵’？这列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周石摇头：“现在就你我两人。其他幸存者在返程途中也牺牲了。你是我带回来的第一个‘新人’。苍穹号原本是有智能的，可惜她现在损毁严重，”

“新人？”

“你的装备不对，反应不对，呼吸频率也不对。”他忽然抬眼，“而且，你带着‘穿越者的气息’。”

“穿越者？”李云皱起眉头。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周石苦笑，“这世界里，大部分人，最初都不是属于这里的。有人在车祸中醒来时就坐在铁轨上，有人睡觉时莫名出现在山脊巅，有人连名字都记不得，只知道自己‘不该属于这里’。我就是这样的人。这里的人给了我名字，给了我身份。”

“那我们为什么会来？”

“没人知道。”周石点燃一根短雪茄，烟雾在破窗间飘散，“有人说，是迷域选择了我们。也有人说，是我们抛弃了现实，被这里‘收容’。”

李云沉默。他想到自己凌晨时分坐在电脑前，只因困倦，便莫名坠入这异域。而此刻他居然在和一个中年军人讨论“生死与命运”。

这一切来得太快。但他知道——逃不掉了。

列车再次减速。

苍穹号缓缓驶入一段布满裂纹的浮桥轨道，远处雾气中，一道模糊的残垣断壁隐约显现。

周石站在车头，望着前方那座仿佛被烧焦的黑铁城墙，低声道：

“欢迎回来，雾泉城。”

李云站在他身后，望着那座被黑色孢子吞噬的残垣，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而他还不知道，这里等待他的，远不止是残骸与余烬。

——这里，将成为他真正开始“冒险”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