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玉菇

玉兔菌丝兔腿疯狂踢蹬，菇柄在薄皮菌中拧成一团，尖叫声逐渐带上哭腔。

“呜…你敢这样对月宫特使！嫦娥姐姐知道了定要你好看！快放开本仙子！不然…不然…”

玉兔想到正是嫦娥仙子害她下凡，还变成这副鬼样子，一时语塞。

宋荣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眼前这个被困住的仙家蘑菇。

他嘴角微微上扬：“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这位高贵的仙子？”

“谁、谁要跟你这凡菌说话！有本事放了我，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玉兔梗着脖子，伞盖边缘却心虚地微微发颤。

宋荣也不恼，慢条斯理地问：

“你是天上玉兔，为何会变成蘑菇掉下来？”

他想起白天刚见过那位气质清冷的嫦娥仙子，晚上又遇到这只变成蘑菇的玉兔。

今天是什么日子？

“要你管！本仙子……本仙子是奉旨下凡，体察凡间疾苦的！对！就是体察疾苦！”

玉兔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编出一套说辞，伞盖透出一点不自然的粉红。

宋荣见这蘑菇精嘴硬，也不点破，还是得上点手段。

他朝不远处的赤尻马猴使了个眼色，示意它叫猴子们围拢过来。

“月宫特使，现在有个‘凡间疾苦’需要你‘体察’一下。”

菇帽伸出几个菌丝，指向那些逐渐围拢，龇牙咧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贪婪光芒的猴子：

“这些猴子什么都吃，特别是美味可口的蘑菇。想不想试试被猴子一小口一小口啃掉菌盖的滋味？”

玉兔顺着宋荣指的方向看去，数十只猢狲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只胆大的已经凑近，鼻子翕动，似乎在闻她身上的仙气。

更有猴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发出“咂咂”的声音。

“噫——！！”

玉兔只觉一股寒气从菌足直冲伞盖，原本粉红的伞盖吓得褪成惨白，之前所有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救…救命！快放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别让它们过来！求你了！我不好吃的，我一点都不好吃！”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通红的兔眼里打转，顺着兔脸滑落，吧嗒吧嗒滴在菌柄上。

宋荣见火候差不多了，示意赤尻马猴让那些猴兵们停下，但依旧保持着包围圈。

他神色一肃：“你这月宫玉兔，若想脱困，便老老实实交代，为何来花果山，所为何事！”

他必须搞明白这只玉兔的来历。

花果山那块石胎即将出世，天庭若是也对此感兴趣，派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仙子下凡打探虚实，也并非不可能。

再加上虎视眈眈的灵山，以及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妖族势力，三十日后的花果山，恐怕会热闹非凡。

他如今虽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松茸大王”，实力低微。

但既然占了这名头，心中便也生出几分替大圣在出世前看好花果山这一亩三分地的责任感。

玉兔被猴群彻底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

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是…是霓裳仙子！是她陷害我！她才是罪魁祸首！”

“陛下菌子上的兔毛，根本就是她与情郎私会时，自己化形留下的！”

“她怕被太阴星君责罚，怕影响她晋升上仙，就……就恶人先告状，把我推出去替她顶了这天大的罪过！”

玉兔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愤，粉白的菇帽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兔脸也鼓鼓的。

“太阴星君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变成了蘑菇，打下了凡间！”

宋荣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霓裳仙子？私会情郎？陛下的菌子？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他想起白天在桃林遇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仙子，一身仙子装扮，却偷偷摸摸地化出毛茸茸的兔耳朵和一双覆盖着肉垫的兔腿。

当时他还以为是嫦娥仙子有什么特殊癖好。

现在听玉兔这么一说，莫非白天那个就是霓裳仙子？

“你说的霓裳仙子？她也是嫦娥仙子之一？”宋荣追问。

玉兔抽噎着点头：“嗯，她是广寒宫管事的嫦娥仙子之一，平日待我最好，想不到如此狠毒！”

宋荣心中一动，继续试探：“我白天似乎见过一个行为怪异的仙子，也是嫦娥打扮，还偷偷化出了兔耳朵和兔腿。莫非就是她？”

玉兔猛地抬起兔脸，眼睛瞪得溜圆：“你也看见了？！对对对！就是她！她那个情郎就喜欢她半人半兔的样子！”

她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竹筒倒豆子一般：“她就是用这招勾引天将的！现在还想用这招来害我！真是岂有此理！”

宋荣心下了然，这就对上了。

白天行为诡异的仙子，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叫霓裳的。

如此一来，这玉兔的出现，应该只是天庭内部的纷争，倒不是特意派来打探石胎的。

想到这里，宋荣心中略定。

然而，玉兔骂完霓裳仙子，猛地一滞。

早上？桃林？兔子耳朵和尾巴？

那不就是自己嘛？！

她伞盖瞬间涨得通红，比之前愤怒时还要红上三分。

这坏蘑菇把自己当初霓裳仙子了？

玉兔刚准备澄清，话到嘴边，又冷静下来。

等等。

这呆头呆脑的野蘑菇既然已经认定了，好像将错就错，把这盆脏水彻底泼在霓裳仙子身上，也并非坏事？

将来天庭查其次事，定会叫天兵抓了相关妖怪，逐一审问。

哼，霓裳。

既然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让你也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

宋荣看着玉兔那张哭花了的兔脸，语气缓和了些：“原来如此。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玉兔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宋荣，声音带着哀求：

“我…我法力被封印了，现在就是个普通的蘑菇…不，是仙菇！你…你能帮帮我吗？”

她现在是真的怕了，尤其是那些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流着口水的猴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仙子也能！

宋荣沉吟片刻。

这玉兔虽然嘴巴毒了点，但本质不坏，好歹也是月宫仙子，而且身手还挺不错。

留在身边，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帮你也不是不行。”宋荣慢悠悠地开口，“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玉兔一听有戏，连忙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别说几个，几百个都行！只要不让那些猴子吃我！”

她现在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第一，以后不准再叫我劣等野蘑菇，或者什么下流菌子。”宋荣板着脸。

“不叫不叫！绝对不叫！”玉兔赶紧保证，伞盖都快点掉了。

“第二，你既然是仙菇，想必知道许多天庭之事，以后我若有需要，你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玉兔犹豫了一下，但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猴子，立刻点头：“我…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第三嘛……”宋荣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你想到办法回月宫前，就跟着我，当我的…嗯，蘑菇小弟，不，小妹。”

“啊？！”玉兔的兔眼瞬间瞪圆，伞盖的粉色又深了几分，这次是羞愤。

让她堂堂月宫玉兔，给一个凡间野蘑菇当小妹？

奇耻大辱！

但形势比菇强。

她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