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份危机

黎明前的官道上，年若兰紧攥缰绳，冰冷的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十名年家亲兵护卫着她的马车，马蹄踏在泥泞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少爷，前面就是保定府了。“亲兵队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要不要进城歇脚？“

年若兰摇头，兄长临行前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要在任何官驿停留“。她摸了摸怀中密信，那薄薄的纸张仿佛烙铁般滚烫。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年若兰刚掀开车帘，一支羽箭便擦着她脸颊钉入车厢！

“有埋伏！保护少爷！“

亲兵们迅速围成防御阵型。箭矢如雨点般从两侧山林射来，转眼间三名亲兵倒地。年若兰拔出短剑，心脏狂跳——这不是普通劫匪，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往树林里撤！“亲兵队长大吼着劈落两支箭，突然喉头中箭，栽下马去。

年若兰咬牙挥鞭，马车疯狂冲向道旁密林。一支火箭呼啸而来，正中马匹后臀。受惊的牲口嘶鸣着狂奔，车厢在剧烈摇晃中解体！

她滚落在地，右臂传来钻心疼痛。朦胧中看见几个黑衣人持刀逼近，刀刃在雨中泛着蓝光——淬了毒！

“四阿哥的人果然没说错，年家小公子真走这条路。“为首者阴笑着举起刀，“八爷问您安好...“

寒光劈下的刹那，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金属碰撞声刺破雨幕，黑衣人踉跄后退，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线。

来者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手中软剑如银蛇吐信。转眼间三名刺客倒地，剩余两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蒙面人没有追击，而是转身看向年若兰：“能走吗？“

声音刻意压低，却莫名耳熟。年若兰试图站起，右腿一阵剧痛——不知何时被划了道口子。

“麻烦。“蒙面人皱眉，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年若兰惊呼一声，对方却已纵身跃上树梢。几个起落间，他们已远离官道，停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

洞内干燥温暖，早有准备好的干粮和伤药。年若兰警惕地盯着救命恩人：“阁下是谁？为何...“

“闭嘴。“蒙面人丢来一块布巾，“自己包扎。“说完转身走到洞口望风。

年若兰检查伤势——右臂擦伤，右腿刀伤不深但血流不止。她咬牙撕开裤腿，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

“手法不错。“蒙面人不知何时回到她身后，递来一壶酒，“喝两口，会好受些。“

年若兰小抿一口，辛辣液体灼烧喉咙。她突然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缺了一截——这个特征她一定在哪见过！

“多谢壮士相救。“她试探道，“不知四阿哥...“

“别打听。“蒙面人冷冷打断，从怀中取出封信，“天亮后换装走水路，有人在通州接应。“说完竟转身就走。

“等等！至少告诉我...“

“年姑娘。“蒙面人在洞口顿步，头也不回，“你兄长赌上身家性命，不是让你在这废话的。“

年若兰如遭雷击。他知道她是女子！没等她回过神，那人已消失在雨幕中。

三日后黄昏，年若兰扮作商贾之女抵达京城。通州码头的接应者是个卖花老妪，递给她一套丫鬟服饰和一块腰牌。

“拿着这个去雍亲王府后角门，自有人接应。“

年若兰却摇头：“我先回年府。“

老妪眯起眼：“姑娘，你母亲已被请去八爷府上'做客'了。“

这个消息如同当头一棒。年若兰强忍眩晕：“父亲呢？“

“年大人被拘在刑部大牢。“老妪压低声音，“八爷党弹劾他贪污河工银两三十万，证据都造好了。“

三十万两！年若兰眼前发黑——这数额足够满门抄斩！她摸了摸怀中密信，突然明白兄长为何说“赌上身家性命“。

“带我去见四阿哥。“

雍亲王府比想象中简朴。年若兰跟着哑仆穿过重重院落，最终停在一间书房外。屋内传来瓷器碎裂声：

“废物！连个人都护不住！“

“主子息怒，年公子确实...“

“滚出去！“

门突然打开，一个灰头土脸的侍卫退出来。哑仆示意年若兰进去，自己却迅速退下。

书房内光线昏暗，胤禛背对门口站在窗前，肩线紧绷：“说。“

年若兰深吸一口气，用本音道：“民女年若兰，叩见四阿哥。“

窗前的身影猛然转身。烛光下，胤禛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面容憔悴却目光如电。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年若兰面前，一把捏住她下巴：

“年瑞？“

这个距离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的沉檀香。年若兰直视那双锐利的眼睛：“是。“

“好，很好。“胤禛松开手，突然冷笑，“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欺君罔上，年家真是好胆量！“

年若兰跪伏在地：“民女知罪。但兄长忠心可鉴，这有他给您的密信。“

胤禛接过信却不急着拆：“你可知现在什么处境？“

“民女知道。八阿哥党构陷家父，软禁家母...“

“不止。“胤禛从案头拿起一份奏折扔在她面前，“隆科多参年羹尧擅离职守，贻误军机。皇上已下令锁拿进京。“

年若兰浑身发冷——兄长也遭难了！八阿哥党这是要一网打尽！

“求四阿哥救我年家！“她重重叩首。

“凭什么？“胤禛冷冰冰地问，“就凭年羹尧那点军功？还是凭你那个火牛阵？“

年若兰抬起头：“凭民女知道八阿哥党的秘密。“她取出怀中另一个油纸包，“这是赵德柱与隆科多往来的密信原件，上面提到...“

“没用的。“胤禛打断她，“这些只能证明赵德柱通敌，扯不到八阿哥身上。“他俯身逼近，“要想救你全家，只有一个办法。“

“请四阿哥明示。“

“参加三日后的选秀。“

年若兰瞪大眼睛。选秀？按照清制，入选秀女将成为皇帝或皇子嫔妃...

“皇上年事已高，不会留人。“胤禛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而我，会在选秀当日点你为侧福晋。“

这就是他的计划？年若兰脑中一片混乱。历史上年若兰确实成了胤禛侧福晋，但那是数年之后！

“民女如今戴罪之身，如何能...“

“明日会有人送年夫人回府。“胤禛转身走向书案，“至于年大人，只要我递个折子，证明那三十万两是用于西北军需...“

代价是她的一生。年若兰攥紧裙摆。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民女...遵命。“

胤禛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屈服，挑眉道：“不问为什么？“

“四阿哥需要年家的军权，也需要...“她鼓起勇气，“一个懂兵法、能出主意的枕边人。“

寂静。烛花爆裂的声响格外刺耳。

“聪明。“胤禛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鲜活起来，“但只说对一半。“他伸手抚过她耳际的伤痕，“我更想要个敢在战场上救人的女子。“

年若兰耳根发烫。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主子！八爷府上派人去年府送东西，说是给年小姐的...“

胤禛皱眉：“什么东西？“

“一盒蜜蜡，还有...一封信。“

年若兰如坠冰窟——蜜蜡！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柳如烟知道她女扮男装的秘密！

“看来有人比我还着急。“胤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回去吧，记住，三日后选秀，我会亲自点你。“

回府的马车上，年若兰颤抖着拆开那封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选秀落选，否则全京城都会知道年二小姐的战场英姿。“

落款处画着朵小小的柳叶。

年府一片狼藉。八阿哥党的人显然来搜查过，书房暗格被撬开，母亲最爱的青瓷花瓶碎了一地。唯一完好的是一幅挂在正堂的画像——年家全家福，父亲严肃，母亲慈祥，兄长意气风发，而她...

年若兰凝视画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那不是她，却又将成为她。

“小姐！“翠儿哭着扑来，“夫人回来了！但...但...“

内室里，年夫人躺在床上，面色灰败。见到女儿，她勉强抬手：“兰儿...别去选秀...八阿哥他...“

“母亲别怕。“年若兰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女儿自有打算。“

“你不明白...“年夫人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染了血，“他们给我下了药...说只要你拒绝四阿哥...“

年若兰浑身发冷。她轻轻掀开母亲衣领——锁骨处有个细小的针眼，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太医怎么说？“

“说是...风寒...“年夫人眼神涣散，“但我知道...是毒...“

窗外闪过一道黑影。年若兰警觉地回头，却只看见一片柳叶飘落在窗台上。

选秀前夜，年若兰辗转难眠。她已用尽现代医学知识为母亲缓解症状，但那诡异的毒素仍在蔓延。更糟的是，兄长被押解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开，父亲仍关在大牢...

“小姐...“翠儿慌张跑进来，“雍亲王府送来个盒子！“

黑漆木盒中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一封信、一瓶药丸、一支金簪。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药可缓年夫人之毒。簪中有密旨，明日必用。“

年若兰检查金簪，在凤嘴处发现机关——轻轻旋转，簪身中空处藏着一卷薄绢！

“这...“翠儿瞪大眼睛。

“准备明日选秀的衣裳。“年若兰收起金簪，目光坚定，“要最华丽的那套。“

五更时分，年若兰对镜梳妆。镜中少女一袭湖蓝色旗装，领口袖口镶着银边，衬得肌肤如雪。她小心地将金簪插入发髻，又取出一盒胭脂——这是她用现代化学知识自制的，遇碱变红，遇酸变蓝。

“小姐真美。“翠儿哽咽道，“可是...“

“没有可是。“年若兰站起身，“今日之后，要么年家满门抄斩，要么...“她没说完，因为门外已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年小姐，銮仪卫接您入宫候选——“

踏上年府大门时，年若兰回头望了一眼。晨光中，她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那个北大历史系的研究生，正隔着三百年时空与她遥遥相望。

“走吧。“她轻声说，迈过了那道将改变命运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