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与绝世高手的距离

长亭外，古道边。

一位少年捧着一本秘籍激动得浑身颤抖。

少年名叫陈野，出生于洛阳的一个富商之家。

在这个时代，生产力落后，朝廷为了鼓励老百姓耕种想尽了办法。

但提高农民待遇又不现实，毕竟压迫的就是农民，农民实质待遇提升一分，就意味着朝廷的利益就会少一分。

于是，聪明的读书人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农民待遇不能提升，那不如就打压商人吧。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让农民从对比中获得幸福感，什么实际好处都没得到，他还得谢谢咱。

“重农抑商”就这么出来了。

不准商人穿戴绫罗绸缎，不准这样不准那样。

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末尾。

陈野他家就是商贾之家。

本来，他也和其他出生商贾世家的子弟一样，可以过着地位低下，但不愁吃喝，除了钱一无所有的日子。

但有一天，有人盯上了他们家的巨额财产。

还是他们家惹不起的大势力——金刀王家。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流寇”闯入了他们家中，见人就杀。

他在父母拼死保护之下逃了出来。

第二天，王元霸王老爷众目睽睽之下在他家门口痛哭流涕，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洛阳百姓。

但他那天晚上明明看到了，那些“流寇”之中，就有金刀王家的二公子。

他绝不会认错！

他想不明白，于是上前指认。

王老爷子不仅没有生气，还让大家不要怪他，说他是骤逢大变精神失常，情有可原。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他跌跌撞撞出了城。

还好，王老爷没有派人灭他的口，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那未婚妻的家里见他落难还取消了婚约，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他知道仇人是谁，却没有能力报仇。

平日里他看王家大把撒银子结交江湖群豪的时候还曾经好奇，他们家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他也想过报仇，可仇家是以豪善闻名整个江湖的金刀门王家，他一个人如何能斗得过这样的庞然大物。

金刀门的掌门人王元霸，江湖人称“中州大侠”，外号“金刀无敌”。

多威猛、多霸气的外号！

这称呼，不是天下第一应该也是天下前五了吧。

自己一个无名小辈一辈子都不入这种人物的眼。

情绪低落难以排遣，想着出来散散心，却不曾想，在亭子外面发现了一本册子，上书“辟邪剑谱”四字。

真是巧，正感叹无力报仇，就捡到了本剑谱。

他之前看过的话本都是这么写的，主人公遭逢大难，捡到绝世秘籍，最后报仇雪恨，携美归隐江湖。

但当他翻开秘籍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直接干碎了他全部的幻想。

不，不是全部。

如果秘籍上说的是真的，仇还是可以报的。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八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要不要切？

父母拼着性命把他送出来，为陈家延绵子嗣香火才是自己的使命，若是就此切了，是不是辜负了双亲。

可要是连父母之仇都不报，又何谈对得起他们？！

他犹豫了。

捡来的剑谱扔是舍不得扔的，万一哪天下定了决心呢？

他拿上剑谱离开了。

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来两个青年。

“你说他能练吗？”

“燕大人说了，朝绝境之人递出一根树枝，哪怕满是荆棘，他们也会死死抓住的。

“不然的话，正常人谁会练这个？”

“我觉得他还挺可怜的。”

“你才刚来，见多了就好了。

“就像我，在锦衣卫中待了数年了，我的心比我的刀还要冷。

“再说了，你帮他解决了那么多追兵，也算是帮了他不少。

“燕大人这次盯上了金刀王家，等咱们灭了金刀门，也算是替他报仇了。”

不错，正如王元霸盯上了陈家的家业，燕回也盯上了金刀王家的家业。

毕竟，宫里的那位总缺银子。

……

这一天，江湖上的许多人都“捡”到了一份大机缘。

也包括张宝。

他本是福来客栈里的店小二，每天被客人和掌柜的呼来喝去。

一开始，他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后来他已经麻木了，觉得自己此生也就这样了。

但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床边发现了这么一本册子。

《辟邪剑谱》！

他虽没出过远门，但客栈这么个场合，向来是往来消息的汇集之所。

那些江湖豪客喝大了什么都说。

这本剑谱在江湖上可太出名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绝世剑谱就这么被自己捡到了。

他左顾右盼，确保自己捡到剑谱之事没有被别人看到。

如此机缘在手，可不能声张。

他在客栈里混了这么多年，有股机灵劲，再加上五湖四海的故事话本他也都听过。

福威镖局就因为这么一本剑谱家破人亡了，他可不能步林氏的后尘。

他把剑谱藏好，像往常一样去跑堂，像往常一样菜上慢了被客人骂。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抹布拍客人脸上。

老子不伺候了！

捡到秘籍前伏低做小，捡到秘籍后还要伏低做小，那我这秘籍岂不是白捡了。

但一想到他闯了祸，这些江湖人可能会为难掌柜的。

不是怕掌柜的，而是掌柜的将他养大，他不想连累到掌柜的。

算了，作为大高手，不跟这些人一般计较。

渐渐地，他心态变了。

他学会了以绝世高手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人和事。

他发现那些对他呼来喝去的声音不再那么让他讨厌。

他变得心平气和了。

甚至，他还体会到了一种“扮猪吃老虎”的快感。

一天下来，他感觉自己都没那么累了。

绝世高手的感觉真好。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学习秘籍，于是抽了个空回到屋里，关上门窗，翻开了册子。

然后，天塌了。

首页的“自宫”二字是那么的刺眼。

他想了很多。

他记得那年饥荒，爹娘把最后的口粮留给了他，才让他活了下来，撑到了掌柜的把他捡回来。

他就是一个店小二，没有那么大的梦想。

他只想攒钱美美地娶个媳妇，为张家延续香火。

让他以自宫的代价成为高手，他做不到。

他又想起了今天成为“绝世高手”的感觉，真让人迷恋。

这是秘籍带给他的吗？

是，也不是。

从始至终，秘籍并没有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变化，变的只有他自己的想法。

没有秘籍，就不能想象自己是绝世高手了吗？

想通了，他将剑谱点着了，放在火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

火盆里的那把火，好像也照亮了他那本没有色彩的未来。

“张宝，恁又耍懒筋咧！瞅瞅恁这鳖形儿，俺咋敢把妞子托付给恁咧？”

“嗳——来咧来咧！恁东家！”

他感觉自己像话本小说里那些主人公一样，渡劫成功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绝世高手了。

他已经笑傲江湖了……

其实，今天来的客人有不少都得到了《辟邪剑谱》。

翻开来看的时候，也都被吓了一跳。

割是没有勇气割的，但扔也是舍不得扔的。

大家都沾沾自喜，都默契地保守着这“惊天大秘密”。

张宝跑堂的时候发现今天的客人说话变冲了，言语交谈之间，都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气。

就跟之前自己的那种状态很像……

不光是客栈，酒馆、茶摊这些江湖人多的地方，打架斗殴都多了起来。

因为大家都觉得自己跟绝世高手之间就差了二两肉，只要自己舍得，马上就能蜕变。

大家都这么想，冲突点可不就低了嘛。

以前觉得江湖卧虎藏龙，时时怀着敬畏之心。

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龙虎之姿，遇着谁都不用怂。

别逼我自斩一刀！

……

嵩山派。

左冷禅也得到了一本剑谱。

与那些江湖人不同的是，他是真能看出东西的。

他知道这剑谱是真的，而且很妙。

他有点心动了。

燕回也料到了，这剑谱，傻子拿到会犹豫，极聪明之人拿到也会犹豫。

就那些不傻且有些聪明之人，他们是最容易下定决心切的。

所以，燕回为了最大限度迟缓各大门派的反应，每个门派只发一本。

能坑一个是一个。

至于普通江湖人那就随便发。

但这其中出现了意外。

起因是白板煞星随手杀了个过路人，从那人怀中搜出来一本《辟邪剑谱》。

他马上就给左冷禅送过来了。

因为燕回独特的操作模式，以至于消息送过来的时候，左冷禅裤子都脱了。

一本剑谱出现的时候，他会以为自己得了机缘，当出现第二本的时候，他怀疑，整个江湖可能已经人手一本了。

敏锐的左冷禅立刻就察觉到了有问题。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燕回。

不好！

江湖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