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要你就给了?!她非要你就给了?!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宣!”

朱由检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颇为圆润的中年男子迈着禹步走了进来。

“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这一套君臣见面的流程走完,两人开始相互打量了起来。

田尔耕微微低着头,用余光去窥视皇帝。不得不说,皇帝长得的还是很皇帝的,有种得见天颜的感觉。

然而,朱由检对于田尔耕的印象却不是很好。锦衣卫最初的选拔标准是虎背蜂腰螳螂腿,这与田尔耕一点关系都没有。

“偶,我的天姥爷啊,瞧他那模样,活像一只土拨鼠。”朱由检暗暗吐槽道。他觉得田尔耕不像是一名锦衣卫,不像武将,反倒像是个富家翁。

朱由检登基至今也有好几天了,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召见锦衣卫指挥使了。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嘛,锦衣卫是大明皇帝手中最核心的“出装”之一,但他却没有。

这是因为朱由检觉得锦衣卫早就腐烂得差不多了,这种腐烂是从上到下的结构性的腐烂,是没有办法通过更换某一个头领就可以扭转的。

这还要从土木堡之变后,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在朝堂上被当着皇帝的面,被群臣围殴致死说起。从那以后,锦衣职权大幅缩水,就只剩下了护卫和仪仗事务。在道君皇帝的时候又短暂复兴过,因为当时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朱厚熜的奶兄弟陆炳。然而相比于洪武永乐年间,锦衣卫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衰落了。

做领导的如果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凭什么让别人替你卖命呢?如今的锦衣卫早已经被各方势力给渗透成了筛子,成员素质也大幅度降低,因为锦衣卫百户以上官职都基本都是世袭的。

而田尔耕更离谱,他祖父田乐为万历朝兵部尚书,其父曾任甘肃巡抚。这妥妥的是根红苗正的文官家庭啊,他当锦衣卫指挥使偏向谁,那就不用多说了吧,这样的人能对文官有一丝一毫的威慑力吗?

田尔耕觉得皇帝挺有威慑力的,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年少可欺。朱由检只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发问,也没有让田尔耕退下,将他晾在那里。田尔耕无奈,只能站在那里等。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田尔耕觉得自己脚底板都站得麻木了,朱由检才装模作样地说道:“啊,朕方才想事情想得入了迷,怠慢了田指挥使,还望田卿不要介怀。”

“臣不敢!陛下劳心国事,实乃天下之幸,大明之幸。”田尔耕急忙说道。

“你来见朕,所谓何事?!”朱由检幽幽说道。

“陛下,臣已带领锦衣卫将罪臣李春烨抄家,如今得银五万两,特来请示陛下,是否要按照惯例将赃银存入内帑。”田尔耕说道。

“既然是惯例,你还来问我做甚?”朱由检没好气地说道。

“呃,户部与臣等争夺这笔银子。”田尔耕嗫嚅地说道。

“他要你就给了?!”朱由检不可思议地说道。

“可是他们非要……”

“非要你就给了?!你是朕的锦衣卫,还是户部的锦衣卫?!”

“陛下恕罪,臣这就去将这帮堵在我北镇抚司的户部官员拿下,将银子运来!”田尔耕一揖到底说道。

“去吧。”朱由检摆摆手。

田尔耕弯着腰后退两步,正欲转身离开,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叠账簿说道:“陛下,这是臣等抄出来的李春烨的罪证。”

“我不是说了让三司会审嘛,这东西你交给刑部啊,拿给我做什么?”朱由检不悦。

“启禀陛下,这账簿……臣觉得还是需要陛下亲自过目。”说着他还给朱由检挤了挤眉毛。

“我们很熟吗?眼睛不好叫你婆娘给你吹吹。”朱由检心想。

田尔耕将账簿高举过头,朱由检挥挥手,王承恩上前接过账本呈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快速翻了翻,突然失笑,他算是看明白田尔耕的用意了。

要说魏忠贤也有够惨的,墙倒众人推。田尔耕可是号称阉党“五彪”之首,妥妥的阉党核心成员,没想到就连他都跳反了。

账簿里面明明白白写了某年某月魏忠贤从京营调走了多少多少钱,某年某月魏忠贤收受贿赂安排某人进京营当官。

朱由检看了几条之后,将账簿倒扣在桌面上,然后将田尔耕给打发走了。

又轮到做选择题的时候了,朱由检现在有三个选择:

一个是利用这个账本,以贪污弄权的罪名把魏忠贤干掉,好处是可以“爆金币”,坏处是容易让其他太监兔死狐悲;一个是把账本收起来,当做无事发生;还有一个就是把这东西直接拿给魏忠贤看,这样一来变数可就大了,有敲打魏忠贤的作用,但也相当于把田尔耕给卖了,这样做不太厚道。

“五万两?!哼,打发要饭的呢,属于是演都不演了!”朱由检自言自语道。

“五万两?!陛下,指挥佥事许显纯可是跟臣说他抄了十万两银子呢,他还想用一万两银子贿赂臣,但臣没有收。”魏忠贤正发愁没有机会进谗言呢,这不机会就来了嘛。

“好家伙,斗起来了!精彩,属实是精彩!”朱由检一脸古怪,而后对着魏忠贤招了招手。

魏忠贤不解其意,忐忑地凑到了朱由检的身边。“你自己看看吧。”朱由检把账簿丢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魏忠贤心中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才看了几页,他啪地一下把账本合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管怎么说,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陛下,臣罪该万死!”魏忠贤哆哆嗦嗦地说道。

朱由检皱眉,觉得他演得太过了,都抖成筛子了,要不要这么浮夸?

“这么说,这个账本上写的都是真的咯?他们没有做假账污蔑你吧?”

“账本上记载的事情确实是臣所为。然而陛下有所不知,臣卖官鬻爵,其实是先帝所允,为的是给熊蛮子凑军费。”

“不愧是你啊,魏忠贤,这都能翻案!”朱由检都有点佩服魏忠贤了。他现在又不能叫先帝起床来对账,自然是魏忠贤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不过相比于这点,朱由检更好奇的是:“魏忠贤,我听说熊廷弼是因为得罪了你才被处斩的啊?”

“陛下冤枉啊!臣虽然与熊廷弼不和,但他是外官,臣何苦为难他?

当初是大理寺少卿冯从吾、太常寺少卿董应举、太仆寺少卿何乔远等人联名上疏,请求先帝将熊廷弼和王化贞逮捕入狱。姚宗文说熊廷弼‘独断专权,军马不训练,将领不部署,人心不亲附,刑威有时穷,工作无时止……’

熊蛮子平时脾气又臭,得罪了群臣当时根本没有几个人给他求情的,先帝也对他忍无可忍了,所以才将其处死的。”

“行了,朕想给熊廷弼平反,你怎么看?”朱由检问道。

果然,皇帝不会对他怎么样。见朱由检问策,魏忠贤心中稍安,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魏忠贤作为宦官,当然不会说文官的好话,于是他跟朱由检说,想要给熊廷弼平反,肯定会被朝臣阻止。那群文官是一定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朱由检心中微微叹气,他也觉得挺难。平反这玩意,历朝历代都不好做,除非当事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可以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