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雾趴在教室玻璃上，把早读的阳光滤成淡淡的奶油色。林小满踩着早读铃进教室，看见周延正对着窗玻璃呵气，白雾在玻璃上漫开，露出他画到一半的侧脸——睫毛像振翅的蝴蝶，唇角扬起的弧度，和第十二章未拆封的信里，那张浅蓝色信纸上的钢笔痕一模一样。
“早……”她的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在玻璃窗上撞出细小的涟漪。周延慌忙转身，校服袖口蹭到窗台上的橡皮擦，把他刚画的鼻尖蹭成模糊的圆，像片落在雾里的蒲公英。而在那道被擦花的线条下方，用极细的水雾写着个“L”，正是她姓氏的首字母。
早读课代表的领读声在教室里流淌，林小满盯着窗玻璃上的雾气渐渐凝结成水珠，顺着周延画过的侧脸轮廓滑落。她忽然想起昨天塞进他书包的回礼——片夹着薄荷糖纸的银杏叶，糖纸边缘用银线绣着“Z”，和他钢笔帽上的星轨同色，此刻应该正躺在他的速写本里。
“咳。”周延的轻咳惊飞了停在窗台上的麻雀，他忽然掏出个便携镜子，对着玻璃调整角度。林小满看见镜子里映出他的侧脸，和窗上未干的雾画重叠，形成个双影的轮廓——像他速写本里那幅“深秋巷的糖炒栗”，主角背影旁永远藏着个更小的影子。
雾气在玻璃上织出张朦胧的网，周延忽然用指尖在上面画了朵小雏菊，花瓣边缘的锯齿纹，和她校服上的布贴分毫不差。露珠顺着花瓣纹路滑落，在花心处聚成个水珠，像滴未落的泪。林小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雏菊旁边画了个笑脸，眼睛是两枚重叠的圆圈——和第十章家长会上，她画在他成绩单旁的那个，有着相同的弧度。
“啪嗒”。
周延的钢笔突然掉在地上，滚到她脚边。她弯腰去捡，发现笔帽上的星轨图案被磨得发亮，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2023.9.1初见”。而在钢笔握柄处，还缠着圈极细的薄荷绿丝带，正是第五章共伞时，她绑在伞骨上的那根。
晨雾在第二节课时渐渐消散，玻璃窗上留下大片水痕，像被揉皱的速写纸。林小满看见周延对着窗玻璃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那里应该躺着她昨天塞的银杏叶，叶脉间的银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像他画里那些藏在细节中的秘密。
午休时，她在美术教室发现他的速写本摊开在新作页：画的是今早的教室窗，雾气里两个重叠的侧脸轮廓，下方用铅笔写着：“雾会散，但你在雾里画的雏菊，永远开在我视线里。”而在画纸角落，还用橡皮擦出个半透明的小熊轮廓，正是第九章钥匙扣上的那款。
放学时突然降温，教室窗上重新凝起雾气。周延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三分，指尖反复划过帆布包侧兜——那里挂着她送的银杏叶书签，叶片边缘的锯齿，和他今天在雾上画的雏菊花瓣，有着相同的频率。
“周延。”林小满忽然开口，指尖在雾气上画了个未封口的圆圈，“你的信……”话没说完就被呵出的白气打断，却看见他耳尖瞬间红透，指尖在雾气上补全了圆圈，变成个完整的笑脸。
初冬的晚风掀起窗帘，把窗上的雾气吹成细碎的水珠，顺着周延画的笑脸滑落。林小满摸着口袋里的银杏叶，忽然明白，有些答案不必说破，就像雾里的画会消散，但指尖留下的温度、校服上的印记、速写本里的小字，早已在彼此的时光里，写下了最清晰的告白。
而那扇蒙着雾气的教室窗，终将在某个晴天透亮如新，但窗玻璃上的雏菊、笑脸、重叠的侧脸，却成了初冬季里，藏在倒影雾中的、未说出口的喜欢——像周延画里永远湿润的水彩，像她素描本里未干的铅笔画，在青春的扉页上，留着最朦胧却温暖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