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菌丝暗径与心灵迷沼

黑暗,似乎是 Zone 7永恒的主题曲,但此刻,聂辰所处的 C-07-B管道中的黑暗,与之前主管道那混杂着死亡与狂暴气息的黑暗,又有所不同。这里更加…幽深,更加…寂静,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狭窄、扭曲的金属长道中放缓了脚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混合了潮湿泥土、轻微霉味以及某种…植物根茎腐烂后又重新生长的奇异气息。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坍塌似乎并未完全波及到这条支线管道的核心区域,只是将入口彻底封死,反而将他们困在了一个相对“隔绝”的环境里。

聂辰靠在冰冷潮湿的管道壁上,贪婪地呼吸着(经过作战服最后一点能源强化的过滤系统勉强过滤的)空气。七号提供的精纯生命能量如同涓涓细流般在他体内流淌,修复着因为过度透支而几乎崩溃的身体和精神。伤口的剧痛已经转化为一种可以忍受的酸麻和痒意,枯竭的精神力也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般,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他能感觉到,肩膀上的七号也在安静地吸收着他反馈回去的、经过源核提纯转化的能量,它体表的冰霜苔藓散发出的幽绿光芒更加柔和稳定,细小的节肢偶尔会轻轻舒展一下,传递着一种满足和舒适的情绪。他们之间那种奇妙的共生链接,如同无形的纽带,将一人一“机”(或者说生物机械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能量补充效率…高于预期。源核与‘冰棘草’基因之间存在未知的协同增效作用。】引航者虚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它也在努力吸收着七号分享过来的一丝丝生命能量,维持着核心的运转。【…我的核心损伤仍在缓慢修复中…预计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基本导航功能。目前,只能提供有限的环境扫描和数据库支持。】

“足够了。”聂辰低声回应,心中却并未感到轻松。没有引航者的精确导航,他们在这迷宫般的未知管道中,就如同瞎子摸象,前路充满了变数。

他将自身的感知延伸出去,尝试探索这片区域。源核的力量虽然恢复了一些,但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很远。他必须省着用。

这条 C-07-B管道内部并非空无一物。除了遍布管壁的粘稠污垢和暗绿色苔藓外,他还“感觉”到了一些…更奇特的东西。

管道壁上,似乎“生长”着许多如同血管或植物根系般的、暗紫色的…菌丝?它们深深地扎根于金属与污垢之中,彼此连接,构成了一片巨大的、覆盖了管道内壁大部分区域的网络。这些菌丝似乎是活的,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植物的生命能量波动,但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和诡异感。

之前那朵“深红腐肉花”似乎就是从这些菌丝网络中“长”出来的?这里难道是…某种更大范围的菌类污染区域?

【注意,这些菌丝…与‘深红侵蚀’存在低烈度共鸣。它们似乎是某种被污染扭曲后的原生分解菌株,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并形成了独特的生态系统。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其可能携带未知的生物毒素或精神污染因子。】引航者根据聂辰共享的感知数据,迅速给出了分析和警告。

聂辰心中一凛,立刻提高了警惕。他小心翼翼地沿着管道中央相对“干净”的区域前进,尽量不碰到两侧墙壁上那些蠕动的暗紫色菌丝。肩膀上的七号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些菌丝散发出的不友好气息,体表的冰霜苔藓光芒微闪,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带有排斥意味的能量场,将靠近的菌丝轻轻推开。

他们在这片黑暗、寂静、布满诡异菌丝的管道中,艰难地探索着。引航者无法提供精确路线,只能根据残存的基地结构图,给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他们需要找到一条向上的通道,脱离这个可能充满废液和污染物的底层管道系统,回到相对安全的上层区域,再重新规划前往核心的路线。

但向上?在这迷宫般交错、且多处坍塌损毁的管道网络中,找到一条通往上层的、并且还能走的路,谈何容易?

他们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周围的景象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无尽的黑暗、粘稠的污泥、以及墙壁上那些如同噩梦般蔓延的暗紫色菌丝。压抑、沉闷的气氛,如同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头,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聂辰感觉自己的耐心和体力都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肩膀上的七号忽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共鸣波动!

【…前方…危险…不是…实体…是…心…】

不是实体?是心?聂辰瞬间停下脚步,将感知提升到极限,警惕地扫视着前方。

黑暗依旧。但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前方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更加…扭曲?并非物理上的扭曲,而是一种…作用于感官和精神层面的微妙变化。他仿佛“闻”到了一股…极其诱人的、类似熟透水果混合着某种花香的甜美气味?但这气味深处,却又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和危险。

同时,他的意识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美好的幻象?

他看到了塔尔戈斯久违的、虽然依旧灰暗但至少没有酸雨的天空;看到了妹妹林薇健康的、带着灿烂笑容的小脸;看到了堆积如山的信用点和美食;甚至看到了自己穿着那身帅气的“潜袭者”战甲,站在星舰的舰桥上,俯瞰着璀璨的星河……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美好,那么…令人沉醉。仿佛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能拥抱这一切,摆脱所有的痛苦和挣扎。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诱导力场!疑似…‘迷幻真菌’(Phantasm Fungi)散发的孢子或信息素!正在干扰你的神经系统和感官!立刻稳固心神!切断外部感知链接!】引航者焦急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他脑海中响起!

聂辰猛地一惊!如同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

幻象!这些都是幻象!是某种真菌制造出来的精神陷阱!

他立刻调动源核的力量,金色的秩序之光如同利剑般斩向那些诱人的幻象!同时强行切断了对外部环境气味、声音等物理信息的过多依赖,将意识完全收缩回源核的保护之中!

嗡!

那些美好的幻象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阴险、更加直接的精神攻击!

无数细微的、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的精神“孢子”,悄无声息地试图渗透进他的意识,放大他内心的恐惧、欲望、疲惫和绝望!

【…放弃吧…这里就是终点…睡吧…很舒服的…】

【…力量…渴望更强的力量吗…我可以给你…只要你…融入我…】

【…好累…好痛…不如就这样…解脱吧…】

各种负面情绪和诱惑性的低语,如同魔鬼的呓语,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这与之前的“恶念残响”和“残响幽魂”不同,它没有那种狂暴的毁灭性,却更加阴险、更加难以防范!它直接攻击的是人心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

“滚!”聂辰用意志力凝聚成一声怒吼!源核金光大盛,如同坚不可摧的壁垒,将那些试图渗透的精神孢子一一碾碎、净化!

经过之前的数次精神对抗,尤其是驱散科瓦克博士幽魂时那次意志的升华,他的精神韧性早已今非昔比!这种程度的诱惑和干扰,虽然依旧让他感到难受,却已经无法真正动摇他的核心意志了!

【精神诱导被成功抵抗。但孢子仍在持续散播。我们需要尽快通过这片区域,或者…找到并摧毁源头。】引航者判断道。

找到源头?聂辰将感知再次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这一次,他不再关注那些虚假的感官信息,而是直接扫描能量场的本质。

很快,他就在前方大约二十米处,管道顶部的位置,“看”到了异常!

那里,一大片暗紫色的菌毯异常“茂盛”,并且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类似水母或蕈类的质感。在这片特殊的菌毯中央,悬挂着数十个拳头大小的、不断开合、如同呼吸般的…灰白色“孢子囊”!正是这些孢子囊,在不断地向空气中释放着那些无色无味、却能制造幻象、侵蚀心灵的恐怖孢子!

而在这些孢子囊的更中心,似乎还隐藏着一个…能量波动更强、也更诡异的…“母体”?由于距离和能量干扰,他无法看得太清楚。

“找到它们了!”聂辰立刻将发现共享给引航者。

【确认目标:‘迷幻真菌’孢子囊及其母体。分析其能量特性…似乎对…声波震动和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较为敏感?】引航者迅速给出了初步分析。【物理防御力可能不强,但其精神反噬能力极强,直接攻击可能会引发更强烈的精神风暴!】

不能直接攻击…对声波敏感?

聂辰立刻想到了那个一次性的“小型声波干扰器”!他从封存点拿了出来,一直还没用!

但…干扰器是一次性的,范围也有限。如果不能一次性摧毁所有孢子囊和母体,反而可能激怒它们,后果更糟。

声波…震动…

聂辰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肩膀上安静待着的七号身上。他想起了七号之前被困时,似乎就能通过某种方式分解岩石和污泥…那是一种…特殊的震动频率?还是某种能量共鸣?

他尝试着用精神链接与七号沟通,将“震动”、“破坏那些孢子囊”的意念传递过去。

七号的绿色感应器闪烁了几下,似乎在理解和尝试。片刻后,它小小的身体忽然发出一阵极其轻微、但频率极高的嗡鸣声!同时,它体表的冰霜苔藓光芒流转,似乎在引导着某种能量!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高频率的震荡波,以七号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

这股震荡波并非单纯的物理震动,更像是…一种混合了能量与声波的特殊共鸣!它悄无声息,却又精准无比地作用在了前方管道顶部那些悬挂着的灰白色孢子囊上!

“噗!噗!噗!噗!”

如同熟透的果实被捏爆般!那些正在不断开合、散播孢子的囊状物,在这高频共鸣震荡的作用下,竟然纷纷从内部爆裂开来!流出的是一些浑浊、粘稠的汁液,却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精神孢子!

成功了!七号的能力,果然有效!

然而,就在那些孢子囊被大量破坏的同时,位于它们中心的那个隐藏的“母体”,猛地爆发出了一股极其愤怒、极其怨毒的精神波动!

聂辰“看”到,那片半透明的菌毯猛地收缩、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没有固定形状、如同不断流淌的、由灰白色粘液和无数细小触须构成的…巨大变形虫?!它的中心,似乎有一颗…暗红色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能量核心!

【警告!‘迷幻真菌’母体已被激活!正在进行形态转换!能量等级飙升!它似乎能吸收周围菌毯的能量!】引航者的警报再次响起!

这东西…竟然还能变身?!而且似乎更强了?!

那变形虫般的母体,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恶毒怨念的精神咆哮!无数粘稠的触须如同鞭子般抽出,一部分狠狠地抽向聂辰和七号,另一部分则试图重新凝聚那些被破坏的孢子!同时,一股更加强大的精神风暴,混合着剧毒的、腐蚀性的能量,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次,是全方位的、物理与精神的双重打击!

“七号!冰!”聂辰当机立断,立刻向七号下达指令!同时,他手中的电磁步枪疯狂开火,密集的蓝色脉冲弹丸射向那些抽来的触须!

七号反应极快!它小小的身体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幽绿光芒和冰冷寒气!一股远比之前冰冻秽物时更加强大的极低温能量流,如同冰蓝色的风暴般席卷而出,瞬间将前方十几米的区域笼罩!

“咔嚓!咔嚓!”

空气中的水分被瞬间冻结!那些抽来的粘液触须在接触到冰蓝风暴的刹那,立刻变得僵硬、脆弱!虽然没能完全冻住那巨大的母体,但也极大地延缓了它的动作!

而聂辰的脉冲弹丸,则趁机狠狠地击打在那些僵硬的触须上!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但也将它们打得碎屑纷飞,暂时无法靠近!

但精神风暴和剧毒能量的攻击,却无法完全阻挡!

就在这危急关头,聂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激活了腿侧的“影牙”高频震动匕首!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用它来切割,而是…将其狠狠地插进了身旁那片暗紫色的菌毯之中!同时,将源核最后一点残余的、带着“秩序”频率的能量,通过匕首,导入菌毯网络!

他要赌一把!赌这些同样是被污染、但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本能”的菌毯,在感受到源核的“秩序”能量和迷幻真菌母体的“混乱”恶意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简直是在玩火!是在用整个菌毯网络作为导体和战场!

“嗡——!!!”

高频震动的匕首如同一个信号发射器,将聂辰的“秩序”能量波动瞬间传遍了周围的菌毯网络!

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和阴冷感的暗紫色菌毯,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蜂群般,猛地“活”了过来!它们不再仅仅是背景板,而是化作了无数扭动的、充满了原始愤怒的暗紫色触手!

它们的目标,并非聂辰,而是…那个入侵了它们领地、散播着混乱孢子、并且此刻正在疯狂攻击的…迷幻真菌母体!

似乎,在“秩序”与“混乱”之间,这些同样被扭曲的生命,本能地选择了排斥那个更加疯狂、更加具有毁灭性的存在!

无数暗紫色的菌毯触手,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个灰白色的变形虫母体!它们缠绕、撕咬、分泌出某种…似乎对迷幻真菌具有克制作用的腐蚀性粘液!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真菌母体,瞬间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它发疯般地反击,粘液触须横扫,精神风暴肆虐,但面对着数量无穷无尽、悍不畏死的菌毯围攻,它的力量在快速消耗,身体也在不断被分解、腐蚀!

最终,在一声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无声哀嚎中,那颗暗红色的核心被无数紫色触手彻底包裹、碾碎!真菌母体…彻底死亡!

而随着母体的死亡,那些狂暴的暗紫色菌毯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内战”从未发生过。

聂辰靠在墙壁上,几乎虚脱。他看着眼前这诡异而震撼的一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Zone 7…真他妈是个疯狂的地方!连这些被污染的玩意儿都在互相内斗!

但他…又一次赌赢了!

利用环境,利用智慧,利用那一点点对人性和生物本能的洞察,他在几乎必死的绝境中,再次杀出了一条生路!

【…威胁已清除…此区域暂时安全…携带者,你的…应变能力和…运气…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模型…】引航者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疲惫?或者说…是对这接二连三“奇迹”的无语?

聂辰虚弱地笑了笑,看向肩膀上同样消耗不小、光芒黯淡了许多的七号。

“我们…又活下来了,伙计。”

【…光…一起…活…】七号蹭了蹭他的脸颊,传递着简单的喜悦。

这一次,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彻底清除了这条通道上的主要障碍。前方的路,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真正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