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羊城泣血

一、粤韵烽烟

西关大屋的趟栊门浸在血色晨曦里。玉儿数着檐角滴落的十七颗雨珠——恰是《香夭》开场前的十七记云板。姨父那件染血的蟒袍悬在酸枝屏风上,潮绣金龙的断爪处露出半张澳门赌场筹码,筹码背面錾着“傅”字暗纹。

“【反线二黄】——且看这,朱砂痣化作离人泪!”

玉儿对镜勾着任派小生的剑眉,笔锋突转处暗藏三短一长摩斯码。苏苏捧着白瓷碗过来,双皮奶表层奶皮微微颤动,揭开来竟是张微缩胶片——岭南大学礼堂的梁架结构图在晨光中纤毫毕现。

梳头阿嬷的银篦突然折断。半截篦齿弹进妆奁,撞开暗格里的鎏金怀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VII”竟可旋转,转至寅时三刻时,背盖弹出枚白玉簪头——正是姨父临终紧攥的那支。

二、艇家暗渡

荔枝湾涌的雾气裹着咸腥。玉儿蜷在红船底舱,耳畔是船橹搅碎《平湖秋月》的琵琶声。船娘递来裹着荷叶的糯米鸡,竹叶上暗纹竟是日军虎门要塞布防图。

“阿妹,食及第粥啦。”

老艄公的铜勺搅动青花瓮,猪肝片在粥面排成北斗七星。玉儿用银匙轻点状元及第的“及”字,碗底忽现暗格——三枚氰化钾胶囊嵌在鱼骨雕成的《帝女花》折枝梅间。对岸茶楼飘来《客途秋恨》的变调:“今日天各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凉天——”

红船突然剧震。十二艘日军巡逻艇切开水面,探照灯扫过船头神龛里的华光祖师像。玉儿抓起供桌上的香灰抹脸,反手甩出三支线香——香火在夜空炸成任派小生的脸谱图腾。浪涌间,十八个疍家女从涌底翻出,手中艇桨竟是淬毒的咏春八斩刀。

三、血祭戏台

海珠戏院的霓虹映着“全本《荆轲刺秦》”的水牌。玉儿摸着箭袖里的象牙柄,刀鞘上《紫钗记》唱词随体温显现:“剑合钗圆会有期,银河偷渡岂无时。”

“【锣边花】——看俺樊於期,借头献地图!”

玉儿的关公刀劈向汉奸市长时,刀刃暗藏的磷粉忽燃。火光中,她瞥见市长西装内衬绣着八和会馆的“和”字。戏台地板轰然塌陷,十八个日本宪兵从乐池杀出,手中三八大盖竟套着粤剧关刀的木鞘。

苏苏的虞姬水袖卷起漫天飞花。当唱到“汉兵已略地”时,袖中暗藏的香云纱突然展开——血书“还我河山”四个大字映着火光。玉儿反手掷出白玉簪,簪尖刺穿汽灯吊绳,沸腾的煤油如泪雨倾泻。混战中,她看见二楼包厢里戴铜盆帽的男人,正用火柴盒敲击《雨打芭蕉》的节奏。

四、永庆杀局

青石板缝里的血渍未干。玉儿数到第七块刻有鲤鱼纹的方砖时,暗渠里突然涌出《赛龙夺锦》的唢呐声。三个戴鬼王面具的汉子抬着朱漆棺材,棺面描金竟是港英警署的徽章。

“姐姐,睇真啲!”苏苏的翡翠耳坠在月光下折射绿芒——光斑在地面拼出“戌时三刻”的瘦金体。玉儿掀开棺材盖,寒光乍现——十二把淬毒飞刀钉着澳门三山会馆的平面图,刀柄缠着红线标记军火库位置。

突闻瓦当碎裂声。十八个黑衣忍者翻落天井,手里剑泛着靛蓝幽光。玉儿踏着《六国大封相》的鼓点旋身,蟒袍下摆扫落飞镖竟在青石板上排成北斗七星。苏苏的珍珠头面突然炸开,三百颗珍珠化作暗器,每颗都刻着“任白”的篆书印记。

五、玉碎西关

陶陶居三楼的满洲窗碎成齑粉。玉儿被逼至《六国大封相》的戏台残骸前,手中八斩刀已崩出七个缺口。日本军官的军刀挑起染血的戏服:“沈小姐,你父亲的渔网,昨日打捞到很有趣的东西。”

檀木匣中,阿爸的银虾酱瓮里泡着半张烧焦的戏票——票根日期赫然是1938年10月21日。玉儿突然想起台风夜阿妈唱的咸水歌:“七月十四鬼门开,戏台底下白骨埋——”

“【煞板】——且看这,青龙刀饮倭奴血!”

玉儿暴起时扯断头面流苏,三百粒珍珠化作暴雨梨花。苏苏的《香夭》唱腔刺破夜空:“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永庆坊的趟栊门突然尽数洞开,十八个咏春弟子踏着《将军令》鼓点杀出,手中六点半棍舞成囚龙阵。

当玉儿的八斩刀刺入军官咽喉时,珠江上突然传来《帝女花》的船歌。火光中,白雪仙的巨幅戏桥顺流而下,周璇的《夜上海》与红线女的《昭君出塞》在电波中交织成血色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