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船遗韵

一、八和会馆的工尺密码

永庆坊的青石板沁着晨露,玉儿数着第七块刻有潮州鲤鱼纹的石砖停步。朱漆大门内飘来《香山贺寿》的唢呐声,八和会馆的鎏金匾额下,百盏琉璃宫灯正映着历代名伶的檀木牌位。

“【梆子慢板】——且看这,朱砂痣点破阴阳界!”

教习先生的水袖扫过玉儿眉间,胭脂笔尖忽顿:“戏妆要入骨,关公的卧蚕纹得藏着杀气。”他蘸着朱砂在玉儿眼尾勾出三道血痕,暗合粤绣“三滚九翻”的针法走势。铜镜忽颤,镜面倒映的《六国大封相》戏本上,工尺谱符号正随窗外云影变幻。

苏苏的旦角头面在晨光中流转异彩。点翠凤冠垂下的珍珠串,每颗内壁都蚀刻着微型密码。当她轻吟《牡丹亭》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玉儿发现那些珍珠竟随声波共振,在妆台投射出澳门码头布防图。

二、艇仔粥里的山河讯

荔湾涌的晨雾裹着咸水歌声。玉儿蹲在红船船头,看船娘用蚬壳舀起雪白粥底。鲜鱿鱼片在滚粥里蜷成月牙状,恰似昨夜陈师傅教的“标指锁喉”手势。

“阿妹,加唔加鸭润?”船娘掀开青花瓮,陈皮鸭的辛香里混着《禅院钟声》的琵琶调。玉儿用银匙轻叩碗沿,三长两短的声响惊起白鹭。船篷暗格应声弹开,露出裹在荷叶里的微型相机——镜头盖雕着《帝女花》的“树盟”纹样。

对岸茶楼上飘来《客途秋恨》南音:“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玉儿突然捏碎碗中鱼丸,肉馅里滚出粒蜡丸。展开油纸,烧鹅皮上用酸梅酱写着:“未时三刻,陶陶居虾饺第三褶。”

三、神功戏台生死局

三元宫前的榕树垂下三百条气根,每根都缠着许愿红绸。玉儿踩着《将军令》鼓点登上神功戏台,蟒袍下的箭袖暗袋里,八斩刀正贴着《紫钗记》唱本。

“【快二黄】——且看俺,青龙偃月破阵来!”

玉儿的关公刀扫过汉奸商会会长头顶,刀背暗藏,磷粉突然爆燃。火光中,她瞥见对方怀表链上挂着白玉兰盘扣——与姨妈那夜崩落的一模一样。戏台地板忽然塌陷,十八个武生翻着跟斗杀出,手中关刀竟是三八大盖伪装。

苏苏的穆桂英靠旗猎猎作响。当她唱到“桃花马上请长缨”,十二面令旗突然射出银针,针尾系着的香云纱展开成华南日军布防图。台下雨棚里,戴铜盆帽的男人用火柴点燃《申报》,火光明灭间映出“平安戏院”的暗语。

四、胭脂巷的夺命宴

华灯初上,莲香楼的满洲窗滤出血色残阳。玉儿解开琵琶扣,香云纱旗袍下的束胸里藏着《再世红梅记》密电码。跑堂端来九层彩云纱蒸笼,掀开最上层虾饺时,蒸汽里浮出摩斯码光影。

“【口白】——虾饺一笼三件,件件藏云天!”

姨父突然现身雅座,手中折扇展开竟是粤汉铁路图。他蘸着豉油在桌面写:“今夜子时,永庆坊第七块青石板。”窗外忽然传来卖榄声,却是《雨打芭蕉》的变调。玉儿捏碎陈皮榄,果核里滚出微型胶卷——映着港督府与日军签署的钨矿密约。

突闻枪响,姨父的蟒袍溅上西湖莼菜羹。他用最后气力在血泊中画出《六国大封相》脸谱,眼尾朱砂痕延伸成箭头,直指陶陶居三楼包厢。玉儿抱起他时,发现中衣暗袋里藏着半张烧焦戏票——票根日期正是今夜戌时。

五、血染霓裳

陈塘夜泊的花艇飘着鸦片香。玉儿扮作琵琶女潜入船舱,苏苏的《妆台秋思》洞箫声里混着发报机的滴答。当她唱到“银烛秋光冷画屏”,舱壁突然翻转,露出满墙军火箱——箱面漆着日本能剧“石桥”纹样。

“【滚花】——原来姹紫嫣红,都付与断井颓垣!”

玉儿的水袖缠住日本军官脖颈,袖中暗藏的氰化钾胶囊随《香夭》唱词破裂。血泊浸透苏苏的珍珠帔帛,每颗染血珍珠都显出加密坐标。混战中,整艘花艇燃起大火,火光里浮现澳门东望洋灯塔的轮廓。

逃至沙面岛时,玉儿发现香云纱旗袍的下摆被烧出星图缺口。苏苏用胭脂在断壁上画下《帝女花》谱号,珠江倒影里,任剑辉与白雪仙的巨幅戏桥正随波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