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车

“快让开、快让开。别挡住路！”

伴随着一阵沙哑的嗓音和布靴踩踏盐地的沉重脚步，一个头发半白、身材干瘦、皮肤被晒得黝黑的老镇长快步赶到，身后还跟着十几名木匠和力工，有的肩上扛着锯木板，有的推着简陋的工具车，汗流浃背。

老镇长看见罗彦，连忙快走几步，弯腰行礼，额头的汗珠顺着鼻梁滚落：“男爵大人，您亲自过来巡场，实在是让咱们这帮人受宠若惊。”

罗彦站起身，挥了挥手：“老塔克，工匠们带来了？”

“带到了，都是咱镇上最能干的几位木匠，听说是修风车，都吓了一跳。”老塔克小心翼翼地答道，“说从来没修过这玩意儿……不过要他们动手，他们不含糊。”

罗彦扫了一眼老塔克的各项属性。

他微微有些失望，各项能力中，也就只有耕作达到了D-，勉强称得上一句“熟悉农情”。

除此之外，其他能力均在E或F的低位徘徊。特性也是中规中矩，毫无亮点。

【因循守旧】：习惯用旧法管理事务，面对新制度与技术反应缓慢

【乡土认同】：对本地民情了解深入，处理民事冲突稳定性较高

一个标准的“老镇吏”模样，不出岔子，但也难指望他带出什么新局面。

不过，至少……能用，不会乱来。忠诚度达到了85，算得上是可靠了。

罗彦收回视线，抬头看向镇长与几名木匠，淡淡开口：“你们不是没见过风车么？正好，我画给你们看。”

“取纸笔来。”

老塔克一愣，连忙吩咐身后人：“快，去把牛皮纸和炭条拿来！”

这个时代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纸张，领地中常用的，是一种经过刮皮处理、晒干压平的粗制羊皮纸或牛皮纸，表面粗糙但足够书写与绘图。而笔，则是将木杆或羽管削尖，蘸上研磨炭粉或墨泥制成的“炭笔”。

不多时，一张宽大的牛皮纸被铺在地上，炭条、刻笔与压纸石也一一送到。

罗彦挽起袖口，跪坐在纸前。

他闭目片刻，将脑海中系统灌输的图纸快速过了一遍，然后俯身下笔。

炭条在皮纸上划过，发出轻轻的“咯咯”声。弧形风轮、转轴结构、齿轮咬合、主承木桩的位置、三段水汲臂……一条条结构线条流畅而清晰，完全不像是现场即兴，而像是亲手绘制过千百次的老工匠。

一旁的木匠们最初还带着几分好奇，站得远远地观望。

可随着图纸一点点成形，他们的神情逐渐变了。

有人皱起眉，眼神凝重。

有人不自觉往前凑了凑；也有人脱口而出：“这……这轴承位是活动的？”

“风轮倾斜角还能调？”另一个工匠忍不住低声惊呼，“这不是……比咱们镇上的水车精巧太多了！”

罗彦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描绘完最后一条标注线，才缓缓放下炭笔，起身拍了拍手。

“图纸已经画好。”他看向工匠们，语气平静，“有什么问题现在就提。能看懂的，立刻准备材料开工。”

几名木匠对视一眼，齐齐行礼道：“男爵大人放心，这图……我们看懂了！虽复杂，但只要照着做，应该能修得出来！”

罗彦画的这么清楚，自然是原本灌输到他脑海里的知识就无比清晰。

而他偏偏，在穿越之前还学过几年素描。

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手稳眼准，基本的制图结构也有些底子。

换句话说，知识我有，图我也会画，这本来就是开挂的组合拳。

几名木匠围着那张牛皮纸，蹲下身反复端详，低声交头接耳，有人还在纸上比划着尺寸。

那神情，像是孩童第一次摸到复杂的机关玩具，兴奋无比。

“……主轴这得用成年松树，不能糊弄。”

“风轮要八叶，还是对称设计的，木料要轻，不能用太硬的。”

“齿轮得整套雕，全木不够结实，得让铁匠打几个嵌件。”

老塔克也凑过来听了几句，随后抹了把汗，替他们开口：“男爵大人，他们初步估了下账，按这图纸算……一座风车大概得花五十金隆上下。”

“五十金隆？”罗彦眉头微皱。

这价格他不算意外，但也不算轻松。

系统界面一闪，资金栏浮现在他眼前：

【可用资金】：473金隆

他沉吟片刻，快速在心中计算。

四百七十三金隆，理论上能造九座风车。但那是理想状态，不计维护、不计误差、不计其他支出。

而盐湾领不是只有风车要花钱的地方。

修渠要钱，建仓要钱、港口维护、老百姓闹灾闹病，全要钱。

他不能把资金全压在第一轮建造上，哪怕这是决定领地未来的关键一步。

“先造三座。”他抬头说道。

“挑出最适合建造的三块盐池，分批推进。第一座要尽快完工，哪怕加班加点，也要让盐民们看到结果。”

“是！”木匠们应声如雷，眼中不乏兴奋与跃跃欲试。

他们一辈子修桥修屋，第一次能动手做这种新奇玩意，心里早已燃起了火，更何况，盐湾领经济着实不大好。

这种能挣足工钱的大活儿，下次什么时候能有，谁也说不准。

老塔克搓了搓手掌，凑到罗彦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材料采购这块，是不是还按旧例？报账、签章……要不要男爵大人您亲自批？”

罗彦点了点头：“清单列出来，我来批。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做得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微沉。

“以前这些事，确实是找财务官批的。”

他目光望向远方的盐田，眼神微冷，“但赫尔曼要被处以绞刑，这账……以后就只能我来盯着了。”

老塔克心里一紧，低下头不敢多言。其他人也都听说了那位财务官的罪行，心中不由得一凛。

罗彦却神色淡然。

从他醒来那一刻开始。

财政、军务、产业，他都要亲自过问。哪怕操心一点，累一点，也要一寸寸把这片破败的盐湾，握进自己手里。

工匠们开始忙碌起来，在讨论着各种问题。

老塔克被任命这项工程的监工。

罗彦默默看了一会儿，感觉体内的那股昏热又开始翻腾。他皱了皱眉，随手拭去额上的汗珠，对雷蒙德道：“走吧，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是。”雷蒙德点头，上前半步护在侧旁。

正准备转身，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

“男爵大人，请留步！”

罗彦回头，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快步跑来，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皮肤晒得黝黑，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但眉眼间带着几分机灵。

“这是我小子。”老塔克赶忙介绍，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叫诺尔，一直跟着镇里打杂、学记账。没啥本事……就是听说您来了，想来见见。”

那少年跑得气喘吁吁，却仍旧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对罗彦深深一躬。

“男爵大人！”他鼓起勇气，大声道：“我……我想为您效力！”

话音一落，周围一时间有些安静。

几名木匠相视一眼，老塔克脸色一变，忙低声呵斥道：“诺尔，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