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份实习（1994年）

1994年深秋，纽约。

纽约曼哈顿的空气里漂浮着焦糖与金钱的混合气息，华尔街猎头们定制的阿玛尼西服摩擦出沙沙声响，混合着Cipriani餐厅后厨飘来的安格斯牛排焦香。

埃隆·斯塔克用拇指摩挲着餐刀锯齿，刀刃反射的冷光在他下颚投下细密阴影。瓷盘里凝结的血水正沿着肋排纹路缓缓下渗，像极了他在宾大实验室解剖的硅晶圆切片。

“宾大物理与经济的双学位，加上沃顿商学院院长亲笔推荐信——“摩根士丹利副总裁约翰·卡莱尔将波尔多红酒在醒酒器中顺时针摇晃，

“这足够让你明年夏天在交易大厅拥有独立工位。知道高盛今年给量化分析实习生开多少时薪吗？87美元，这相当于……“

“相当于每天用蒙特卡洛算法摧毁三个初创企业的估值。“埃隆的叉尖突然刺穿牛排，在Wedgwood骨瓷盘上划出尖锐的降B调。

约翰·卡莱尔禁不住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一样的才华横溢，而又玩世不恭。邻桌举着香槟的投行新贵们集体侧目，他们浆洗挺括的衬衫袖口上，Burberry格纹正随着中央空调气流微微颤动。

玻璃幕墙外，纽交所的铜牛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这尊三吨重的华尔街图腾被探照灯切割成几何光斑，仿佛某种被资本驯服的巨兽正在电子屏的脉冲中机械呼吸。

卡莱尔注意到青年磨损的Red Wing工装靴正规律叩击地面，节奏精准得像在调试某种电路——那沾着电容器电解液的袖口下，隐约露出德州仪器计算器的金属棱角。

侍应生端来熔岩巧克力时，埃隆正用面包碎屑在亚麻桌布上勾勒拓扑结构。

90年代的曼哈顿如同精密运转的金融永动机，常春藤精英们像被磁化的铁屑般涌向华尔街的摩天楼群：哈佛男孩用C++编写套利算法，耶鲁姑娘在晨会上背诵布莱克-舒尔斯公式，普林斯顿的数学天才们则把泛函分析论文折成纸飞机，投向纳斯达克的数字瀑布。

“上周我在帕洛阿尔托车库里组装服务器。“青年突然开口，他指节间残留的焊锡痕迹在烛光下泛着银斑，“当路由器指示灯第三次亮起时，我忽然明白——“

他推开甜点勺的动作让水晶吊灯的光晕在桌面碎裂，“华尔街的终端机永远在倒卖别人的未来，而我要亲手铸造未来。“

次日清晨，埃隆站在哈德逊河码头，看着曼哈顿的玻璃幕墙将朝阳折射成无数个平行宇宙。他公文包里的沃顿推荐信被替换成了去硅谷的车票，羊皮纸边缘还沾着昨夜在汽车旅馆计算的带宽成本公式。

渡轮汽笛响起时，他忽然想起宾大实验室的液氮泵——那些在绝对零度边缘挣扎的分子，终将在量子涨落中开辟新的可能性。

......

几天后，加利福尼亚州，圣克拉拉县。

帕洛阿尔托的午夜永远浸泡在键盘敲击声里，机房排风扇卷出的热浪裹挟着焊锡膏的刺鼻气息。

当埃隆推开“火箭科学“游戏公司的磨砂玻璃门时，三十台索尼特丽珑CRT显示器同时映亮他充血的眼球，这些90年代顶级显像管正在以85Hz刷新率编织光网。

这家蜗居在沙丘路旁的游戏作坊正为世嘉土星主机开发竞速游戏。三天前，这个背着ThinkPad 755CD的南非裔青年闯进CEO办公室，要求参与图形引擎开发。

作为考验，技术总监格雷格·托雷斯将三张柯达金盘拍在金属工作台上：“DOS就像个攥着640K内存的葛朗台，我们要在读取CD-ROM纹理的同时实时渲染动态图标——理论上这需要两个DMA通道。“

埃隆的十指在IBM Model M键盘上奏出机械交响，布满咖啡渍的显示屏里，MASM汇编指令如超新星爆发般喷涌。“如果劫持声卡的中断向量表呢？“

他咬开第五袋彩虹糖，蔗糖颗粒在飞利浦台灯下形成丁达尔效应，“就像用PIC控制器伪造时钟脉冲。“沾着松香焊锡的袖口扫过轨迹球，在AutoCAD界面上划出惊心动魄的抛物线。

凌晨三点，当《毁灭战士》的BFG9000武器图标在CD读取进度条上完成第1024次无差错跳跃时，整个办公室爆发出晶体管收音机炸裂般的欢呼。

格雷格扯开印着《星际迷航：下一代》博格人的T恤，露出纹在胸口的冯·诺依曼架构图：“见鬼！你该去造曲速引擎！“

窗外的圣克鲁斯山脉泛起鱼肚白，埃隆抓起喝剩的Jolt可乐走向停车场。他破旧的马自达Bongo轿货车上，NASA火星探路者计划的海报正在晨露中卷边，而副驾驶座上静静躺着刚完成的实时多任务内核代码——这些十六进制字符将在六年后演变成PayPal的分布式清算算法。

......

第二天白天，顶峰研究院B2层实验室

氩气循环系统发出病态喘息，空气里漂浮着臭氧分解后的腥甜。埃隆甩掉浸透电解液的防电弧手套，将两片单原子层石墨烯压进六氟磷酸锂溶液。泰克2465B示波器上的尖峰脉冲在视网膜残留灼痕，像极了昨夜调试特斯拉线圈时击穿空气的蓝紫色圣艾尔摩之火。

这是他的第二份实习——这个受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资助的20人团队，正为海军水面作战中心研制电磁武器储能单元。

“军方想要的是能在三秒内充满电的电磁轨道炮。“项目主管霍夫曼博士——前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核聚变工程师——用镊子夹起硬币大小的电容器，“而你在论文里写的是太阳能卫星群？“

埃隆的瞳孔在防护面罩后发亮：“如果能量密度再提升47%，这就是太空电梯的电力中枢。“

他的实验台贴着《银河系漫游指南》的海报，便签纸上潦草记着《差分振荡器对脉冲激光阵列的相位调制》。

警报声突然撕裂寂静。第14号试验台冒出青烟，价值十二万美元的钛合金外壳正在融化成液态金属。

霍夫曼抓狂地拍下紧急制动按钮，却看见埃隆举着红外测温仪疯狂记录数据：“太完美了！这就是我们要的瞬态等离子体效应！“

......

蝉鸣刺破硅谷的晨雾时，埃隆正在101号公路旁啃着冷披萨。公文包里塞着两份合同：顶峰研究院的全职offer，火箭科学的股权协议。油墨气息与昨夜焊接电路板的松香味在鼻腔里厮杀。

实习最后一天的火箭科学公司弥漫着告别派对的气味。当埃隆把刻着《黑暗王朝》测试版的光盘塞进背包时，格雷格拦住了他。

“董事会愿意为你申请H-1B签证。“这个星际迷航死忠从抽屉取出珍藏的1977年肯尼迪航天中心纪念章，“但你看星星的眼神，和那些盯着IPO钟声的混蛋不同。“

埃隆的指尖拂过纪念章上凹凸的土星五号浮雕。他突然想起昨夜在实验室看到的奇异现象：当超级电容器过载时，溅射的等离子体在空气中组成了猎户座的星图。

“我想要造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他说这话时，窗外恰好有流星划过帕洛阿尔托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