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话音刚落,
花墙后突然蹦出个金发少女,蓝瞳如盛夏的晴空般澄澈明亮,发梢别着的郁金香纹饰随着蹦跳的动作轻轻摇晃。
精致绝美,灵动非凡。
饶是早已结婚见惯了美人名媛的格雷森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明明出生商贾家族,却没有丝毫沾染铜臭的气味。
“正式介绍一下,哥哥,这位是郁金香商会的四小姐,雅蒂娜·郁金香。”蕾娜朝雅蒂娜微微颔首。
“而这位,是我的兄长格雷森。”
雅蒂娜提起裙摆行了个屈膝礼,金色的长发从身前滑落,语气灵动如百灵鸟般清脆可爱:“格雷森先生您好,承蒙蕾娜小姐引荐,很高兴认识您哦。”
格雷森微微躬身点头回了一礼。
商人的地位大多是卑贱的,但却不是所有商人都如此。
郁金香商会的掌控者那可是都有贵族身份,这位四小姐肯定也不会例外,郁金香家的血脉追溯起来和如今的王室卡佩家都同出一源,他自然不能怠慢失了礼数。
“很高兴认识您雅蒂娜小姐,不知道我的妹妹有没有和您说明我的来意?”
天色已晚,格雷森选择直接开门见山。
他相信自己的妹妹早已为他编织好了麻袋,就等着他往里面跳呢。
“那是自然,格雷森先生。郁金香商会愿意为您提供资金支持哦。”雅蒂娜海蓝色的瞳孔此时却闪过一丝狡黠,睫毛轻颤时眸中流光如暗潮涌动,藏着不属于少女的锐利。
“反正有蕾娜小姐为您做保。您有需求,雅蒂娜乐意为您效劳。”
雅蒂娜巧笑嫣然,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张,十分熟练的给格雷森介绍起了商行的借贷利息以及给格雷森的优待政策。
格雷森听的频频点头,神情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其实凭借格雷森的身份借钱并不困难,五千金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
但找谁借,如何借,如何还却是一个难题,他最怕的还是欠下人情债。
比起欠人情格雷森还是更倾向于付利息,毕竟利息和本金的钱可以找卢卡斯要。
而在王国众多的商人中,也就少数几家大型商会拥有这稍显完善的借贷体系与雄厚的资金了。
“格雷森先生,您可以自由选择需要何种服务,郁金香商会随时欢迎您莅临哦~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雅蒂娜便款款而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在走之前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蕾娜一眼。
于公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格雷森要合作明日自然会找她。
于私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而且尚未出阁的她夜间在这里久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况且……
下面有她在,蕾娜可不太好发挥。
对于这位闺中密友的心思,雅蒂娜可清楚得很。
寂静的花园中转眼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憋不住的格雷森率先打破沉默:“蕾娜,你再不提条件我可走了哦?”
在谈判中,先开口的那一方往往是处于劣势,而这已经是格雷森第二次主动问蕾娜了。
“大门就在那里哦兄长大人,您想走我可拦不住您,不过……您觉得如果没有我这个保人您能从商会里支走一枚金龙吗?”
沉浸在园艺中找了半天位置的蕾娜终于咔嚓一声剪断了枝条,
修剪花卉,等待花开总是需要耐心,而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银剪刃口寒光一闪,又一个断枝坠地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
“所以你的条件呢蕾娜,都这样了就别和我打哑谜了好吗?”
格雷森无奈扶额,一向以聪明人自居的他感觉在蕾娜面前就好像个新兵蛋子。
“我的条件您心知肚明,兄长大人。”
蕾娜转身掀起一阵香风凑到了格雷森的身旁,淡紫色的瞳孔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意味:“只要兄长答应,今后不再拿我的婚姻当筹码。”
她用指尖轻轻的在格雷森的胸口画了个圆圈,“比如那位体重抵得上战象的南境守护公子。”
格雷森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他后退半步十分惊诧的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监视我?”
“是关心。兄长大人,毕竟你这么关心我能卖出多少好价钱我又怎么能不关心关心我的好哥哥呢?”
格雷森如今已经彻底麻木,连辩驳的力气都已经消失:“那只是对方有点意向罢了!这很正常!”
他看着蕾娜愈发玩味的眼神,最终还是心虚的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下次不会了!”
“很好兄长大人,那我们之间也就没什么‘误会’了,希望您说到做到哦。”
蕾娜将象征信物的手链解下递到了格雷森的手中。
“为了展示我的诚意,给你个建议兄长大人,为表歉意,直接挑选一批农奴和兽人奴隶送到深水镇。
别挑那些市场上的老弱病残,卫廉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家伙!”
蕾娜语气平淡,但格雷森的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
连那小子想要什么都给他算好了吗?
他的脸色开始阴晴不定,心中的猜测愈发确定,
“你早料到卢卡斯会栽跟头,对吗?”
他突然攥住妹妹的手腕,眼神突然变得十分阴沉可怖,
“从戈德温浑身是血出现在碧水城那刻起,你就开始布局了是吗?”
蕾娜任由兄长捏得腕骨发白,唇角的笑意比寒霜还要冷冽,
一向柔弱示人的她却平静的注视着格雷森愤怒的双眼:
“我只是讨厌有人把战士的忠诚当作博弈的筹码。”她垂眸看向手腕渐红的指痕一字一句的说道:“就像你讨厌卢卡斯仗着先出生就比你有优势一样!”
夜枭的啼叫刺破寂静,格雷森触电般松开手。
自己不该这样对待妹妹。
“对不起……”格雷森露出惭愧的神色。
他感觉自己失态了。
“没关系哥哥,有些事情虽然从出生就已经决定,但至少我们仍旧可以决定如何去活,不是吗?
就像你为什么不甘心大哥只是生的早就能优先拥有继承权,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甘心只做个联姻的工具呢?”
蕾娜说罢只是轻轻的转了转手腕,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继续修剪起了花卉。
银剪不断开合,花瓣在她指尖颤巍巍地舒展,宛如一场无声的献祭。
格雷森死死握住手链,嘴唇无声蠕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无奈退去,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不见。
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细长孤寂,最终被廊柱的阴影吞没。
花园中只剩少女修剪花卉的咔嚓声。
突然,几滴晶莹的水珠落在山茶花紫色的花瓣上,顺着叶片滚入泥土,无人看见她低垂的面庞上,泪水正无声没入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