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福尔马林的味道在舌根凝结成冰时,陆清让正用手术剪拆开沈清嘉的白大褂纽扣。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脊柱的术后疤痕上蜿蜒成银色溪流。
“明天我要去苏黎世。“他的犬齿擦过她肩胛骨上的红十字胎记,那是上周急诊科连环车祸时被担架硌出的淤青。沈清嘉的指甲陷进他腰间的PICC敷料,透明贴膜下的导管随呼吸起伏,像皮下冬眠的蛇。
瑞士安乐死机构的同意书就摊在解剖台上,和她的孕期化验单叠成讽刺的十字。沈清嘉想起今晨在更衣室撞见他对着垃圾桶呕吐,地砖上除了胃酸还有三颗脱落的臼齿——那是替马西泮过量的副作用。
“三个月前你偷换我的病理切片时,就该料到今天。“陆清让把她的手按在左额骨缺损处,钛合金修补板在皮肤下突突跳动,“还记得怎么打开颅腔吗?从这里下刀,能取出二十克重的记忆体。“
沈清嘉的瞳孔猛地收缩。上周神经病理科丢失的标本瓶突然有了答案,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灰质组织,此刻正在他们同居的公寓冰箱里,和鲜奶布丁共享保鲜格。
监护仪警报声穿透三层楼板。沈清嘉翻身坐起,发现是床头柜的电子钟在作响。陆清让蜷缩在ICU标准尺寸的病床上,镇痛泵导管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婚戒。月光漫过他后颈的放射定位印记,形如被灼伤的北斗七星。
“又做那个梦了?“他摸索着给她擦汗,指尖残留着PET-CT显影剂的金属味。沈清嘉突然咬住他手腕的动态血糖仪,直到警报声与记忆中的手术室提示音完全重合。
晨光初现时,沈清嘉在浴室镜前发现颈动脉处多了枚吻痕。陆清让的剃须刀搁在染血的棉球旁,镜面上用利多卡因凝胶写着德文诗:「我的颅骨将开成你的首饰盒」。这是昨夜他病情恶化时,用手术钳夹着棉签写的告别信。
医院走廊的自动门缓缓开启。沈清嘉攥着伪造的妊娠报告走向主任办公室,胎心监测图是她用心电监护仪伪造的。晨会上播放的最新脑瘤靶向药宣传片里,陆清让三年前的术前视频正在循环播放:「如果记忆能够移植,请把我和她的初吻刻在海马体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