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奥多赫的陷落2

奥多赫的战场上弥漫着硝烟与鲜血的气息,库塞特军队在阿塞莱骑兵的突袭下节节败退,曾经屹立在城外的库塞特大营已被冲散,攻城的敌人开始撤离,留下遍地残骸。

莱亚带领雇佣兵们冲入城内,毫不留情地清剿残存的库塞特士兵。沿街的房屋仍在燃烧,尸体横陈,血流沿着青石地板汇聚成细小的溪流。空气中充满了焦灼的气息,火光映照着雇佣兵们染满鲜血的战甲。莱亚的长剑已经砍得卷刃,手臂因为长时间战斗而酸痛,但他无暇顾及。

血腥味在空气中浓烈得令人作呕。残破的建筑在烈焰中呻吟,滚滚浓烟遮蔽了天空,微弱的惨叫和哭喊声在巷道间回荡,泥土与碎石铺满了街道,焦黑的尸体倒伏在废墟之间,有的仍在燃烧,火焰舔舐着破碎的铠甲,炭化的手指向前蜷曲,仿佛死者在临终前还试图攀附些什么。

莱亚带领雇佣军逐步清理城墙上的敌军,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血泊之上,金属的战靴踩在城墙上发出黏腻的摩擦声,战士们沉默地握紧武器,他们已经见惯死亡,但此刻仍需保持谨慎。

当他们来到塔楼前时,门口的场景让众人短暂地停下了脚步。尸体层层叠叠地堵住了塔楼的木门。这些尸首已经交织成一道血肉屏障,死者的手臂和腿部扭曲交错,肠子溢出破裂的铠甲,血液顺着阶梯一层层渗透,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血腥味交杂的恶臭,令人作呕。部分尸体上还插着尚未拔出的箭矢,羽尾被风吹得轻轻颤抖,仿佛仍在微微呻吟。一名库塞特士兵倒伏在塔楼门前,双眼已经被乌鸦啄空,但他仍保持着拔刀的姿势,仿佛死不瞑目。

“动手!清理通道!”莱亚低声命令。

雇佣兵们咬紧牙关,忍住呕吐的冲动,开始扒开这座由血与残肢堆砌的墓碑,手掌触及破裂的肌肉和骨骼时,他们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心跳如战鼓般轰鸣。终于,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塔楼内部的景象呈现在众人眼前。

塔楼内比外界更为沉闷,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灰烬与死亡的气息,光从破损的射击口投射进来,映照出断裂的长矛、破碎的盾牌,以及墙壁上溅落的黑红色血迹。

楼梯上同样堆积着死者,斜靠在墙上和扶手旁,手中仍然紧握着战刀,但他们的脖颈已经被割开,鲜血沿着墙面干涸,凝固成暗色的纹路。莱亚缓步向二楼走去,每踩下一步,木质楼梯都在血迹与泥泞的侵蚀下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仿佛整个塔楼都在呻吟。

二楼的木门半掩着,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冷风灌入房间,吹拂着房间内凌乱的羽箭与破碎的家具。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伤痕累累的身影映入眼帘——罗瓦尔。

他的身体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头盔已经遗失,金色的头发凌乱地沾满了灰尘与鲜血。他的胸甲布满了深深的剑痕,右肩处的铠甲已经碎裂,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凝固的血块使伤口边缘变得发黑。

他的手仍然紧紧抱着另一个人。那是一个身穿巴坦尼亚散兵装束的年轻人,他的右眼被血迹斑斑的绷带包裹着,脸颊上布满干涸的血迹,而左眼则无神地望着屋顶,已经失去了生机。

地上的刀已经卷刃,刀锋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破碎的皮甲碎片,证明罗瓦尔在昏迷之前仍在殊死搏斗。

“……罗瓦尔。”

莱亚低声唤了一句,蹲在他身前,伸手探向他的脖颈,感受着微弱的脉搏。他还活着,但若不立刻救治,他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他迅速摘下披风,撕成布条替他包扎,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才发现他的体温已经冰冷得可怕。

“撑住,罗瓦尔。”他低声说道,“快叫医生来”他转头向身后喊道。

与此同时,雷恩和萨日娜赶到了城内雇佣军的驻扎地,眼前的景象同样惨不忍睹。他们检查者同伴的尸体,查看是否有幸存者。突然,远处传来了打斗声和叫喊声。

一名满身血污的女剑士正在地下室门口与几名库塞特士兵缠斗。她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孤独而顽强,就像风暴中的最后一座灯塔。

她的战甲已经被砍得破碎不堪,原本坚固的钢板上布满了深深的裂口,有的地方甚至完全破损,只剩下染血的衬衣和被撕裂的软甲。

血水顺着她手里的剑不断流淌,滴落在地面,混杂着周围已经干涸的血迹,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痕迹。

她的头盔早已不知所踪,露出的深红色头发已经被汗水与血水打湿,凌乱地贴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

她的额角上有一道被刀锋划开的伤口,鲜血早已流淌至脸颊,混杂着尘土,令她的脸看上去既狼狈又凶狠。

地面上,已经倒下了十几具尸体,有库塞特士兵,也有雇佣兵。鲜血流淌,顺着门槛渗入地下室的缝隙,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血肉烧焦的味道。

雷恩没有半点迟疑,抬起双手剑,猛然冲入战圈,剑刃挥舞间,血肉飞溅,敌人惨叫着倒下。萨日娜则迅速张弓搭箭,箭矢如雷霆般射向敌人,箭簇穿过气管的声音格外刺耳。

片刻后,最后一名库塞特士兵在雷恩面前倒地,战斗结束了。

女剑士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试图用剑撑住身体,但她的力量已经耗尽,整个人开始向前倾倒。

雷恩迅速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她的身体滚烫如炭,战甲早已被砍得破碎不堪,胸口的伤口渗着血,她的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神迷离,疲惫得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没事了,我们来了。”雷恩低声说道,他的手臂收紧,不让她倒下。

女剑士勉强睁开眼,视线落在雷恩身上,似乎认出了他,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虚弱地抬起手指向地下室,随后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她昏倒了。

萨日娜快步走向地下室。奥希尔瘫坐在地下室的门前,身上插满羽箭,血水沿着箭杆慢慢溢出,滴在地面凝成暗红色的血泊,他的巨斧静静地躺在身旁,木柄上满是缺口,刀刃被鲜血染红。

萨日娜蹲下,伸手颤抖着探查他的呼吸——还有气息!

“奥希尔还活着!”她高喊道。

地下室里,惊恐的老人和孩子们蜷缩在角落,眼中仍然带着惊恐,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一周后

奥多赫城的医护所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息,窗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落进来,照亮了满是伤员的病房。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比起几天前的惨烈搏杀,如今的这里已经安静了许多,只能听见病人低声交谈的声音,或是医护人员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雷恩、萨日娜、赞亚和格林纳德推开医护所的大门,目光扫过一排排简陋的木制病床,许多战士还在床上休养,有人手臂包裹着绷带,有人腿上打着夹板,还有人身上裹着厚厚的药草布,但他们的脸上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丝生机。

“你们这帮家伙,恢复得怎么样,还能生崽子不?”格林纳德大笑着走进病房,手里拎着一袋水果,随手往床上的伤员身旁扔去,几个康复中的士兵接过水果,冲着格林纳德竖起了中指。

“比你这肥肚子轻松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

雷恩循声望去,看到罗瓦尔已经能自己走动了。他仍穿着病服,右臂被吊在脖子上,虽然面容还有些憔悴,但眼神却重新焕发出锐利。

他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奥多赫城墙,微风拂过他的金发,掠过他肩上的绷带,眼神中透着些许不甘和沉思。

“嘿,罗瓦尔,别吹牛了。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格林纳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罗瓦尔咧嘴一笑,尽管嘴角仍带着一丝痛楚,但他仍旧调侃道:“我本来都准备死了,结果你们偏偏来救我,害我少了一次成为英雄的机会。”

“少废话,你这种人渣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记住。”萨日娜端起一杯水喂给奥希尔。

奥希尔则仍然躺在病床上,尽管他身体强壮,但中了数箭的他暂时还无法起身。

不过,他的状态显然不错,一旁的医护人员正替他换药,而他正靠在枕头上,半眯着眼睛听着众人的交谈。

“躺了好几天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奥希尔低声说道,睁开眼睛,看向雷恩,“我都要生锈了。”

“能躺着休息还不好,我还想放几天假呢?”雷恩走到他床边,捶了一下他缠着绷带的胸口。

奥希尔闷哼了一声,瞪了雷恩一眼,随后咧嘴笑道:“好是好,可是这里不让喝酒啊。”

赞亚摘下腰间的酒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说的是这个吗哈哈哈?”

众人交谈着,医护所满是呻吟声与血腥气的氛围在几天的恢复后,也终于多了几分轻松。

然而,就在雷恩与众人闲聊时,他的目光扫向了病房一角。

在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床头,安静地翻阅着一本笔记本,与众人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是那天拼死守护地下室的女剑士。

她的铠甲放在一旁,原本凌乱的红发被简单地束起,显得有些蓬松。她身上仍缠着绷带,肩膀上的伤口显然还未完全痊愈,但她已经能够坐起来。

她没有加入周围的攀谈,而是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雷恩拿起几个水果,走到她床边,把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女剑士听见声音,微微抬头。深红色的的眼眸在光线下显得清透而深邃。看到雷恩后,她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随手放下手中的本子。

“谢谢。”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她的嗓子还没完全恢复。

雷恩看了看她手边的笔记本,随口问道:“写什么呢?在记录自己的战功吗?”

女剑士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那么血腥……只是日记。”

雷恩点点头,目光扫到她床头放着的头盔,那头盔的样式让他微微一愣。

他伸手拿起头盔,打量了一番:“这是莱亚亲卫军的制式盔甲吗?’

女剑士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是的,雷恩先生。”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见过,雷恩先生,在南帝国和阿塞莱的边境。”

雷恩想起那天叫他们去开会的身影:“你是那次...?”

“我叫伊莲娜,莱亚队长的亲卫之一,谢谢你救了我。”

雷恩眨了眨眼,看着她有些虚弱但充满热情的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伊莲娜,是吧?你的名字很好听,那天多亏了你守在地下室门前。”

伊莲娜轻轻地靠在床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声音不高,但却透着一丝坚定:“那是我的职责。”

雷恩沉默了一下,拿起苹果,削了一片,递给她:“叫我雷恩就好。”

伊莲娜看了他一眼,接过苹果,轻轻咬了一口,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谢谢。”她轻声说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众人身上,萨日娜和格林纳德的拌嘴声在病房里回荡。

而远处的角落里,雷恩和伊莲娜在这场战火后的静谧时光中,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次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