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隽低头，看着那盏灯。
它依旧燃着，火焰幽蓝，安静得不像是属于人间的光。
风声吹过，程微的眼神仍停留在他身上，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程微……”叶隽嗓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微微微一滞，随即垂下眼睫，淡淡道：“我刚从家里出来，刚好路过。”
“刚好？”叶隽的嘴角微微挑起一抹冷意，目光却没有任何笑意，“城南老城区已经荒废了快五年，你‘刚好’会路过这里？”
程微的手指在衣袖里收紧了一瞬。
她当然不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她是刻意来找他的。
只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叶隽盯着她，神色微冷：“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微抿了抿唇，声音轻得像是被夜色吞噬：“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呵。”叶隽嗤笑了一声，嗓音冷淡，“我能过得怎么样？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他语气里的疏离和讥讽让程微的心一沉。她知道，自己已经和他隔了一道再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可她不甘心。
她想问他，过去的那些年，他是不是恨她？是不是觉得她抛弃了他？是不是觉得，她从未真正试图帮过他？
但这些话，都被她压在心底。
她只是在黑暗中，望着那个青灯映照下的身影。
他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嘴角甚至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可他的眼神仍然如从前那样——漆黑如夜，透着沉默的锋芒。
即使被现实摧残，他也从未真正低头。
程微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轻声道：“你可以跟我走。”
叶隽怔住了。
程微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任何施舍和怜悯，只有一种安静的坚定：“你别待在这里了，跟我走吧。”
叶隽的指尖缓缓收紧。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程微愿意带他离开这个地方，他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
可现在，他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程微。”他的嗓音很低，眼神冷静得近乎残忍，“你以为我还能去哪？”
程微愣住。
“你要带我去哪？”叶隽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程家？还是你未婚夫沈文祁的公司？”
程微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叶隽看着她，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嗓音轻淡：“你知道的，我的路，早就断了。”
“再怎么挣扎，我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程微的心脏狠狠一抽。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
他的人生轨迹，早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像是被人无声地划去了一条路，从此，再也无法回头。
但她仍然固执地看着他，声音低缓：“不管怎么样，我可以帮你。”
叶隽的眼神微微闪了闪。
程微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正想再说什么，身后的街道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她的背脊一僵。
叶隽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程微，走！”
空气骤然凝固。
远处的街道上，车灯亮起，照在破败的青砖墙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影子。几道高大的黑影从车里走下来，缓缓逼近。
是沈文祁的人。
程微的指尖顿时收紧。
叶隽的脸色微沉，低声道：“程微，你怎么来的？”
程微怔住。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叶隽的声音冷得像一片寒冰，“还是——你是被跟踪了？”
程微的呼吸微微一滞，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她出门前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沈文祁的人恐怕一直在盯着她，而她……却毫无察觉地走进了他们设好的局。
叶隽的眼神已经变得漆黑：“你不该来的。”
程微的心猛地揪紧。
她想说些什么，可叶隽已经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说话，跟我走。”
下一秒，他拉着她，迅速朝巷子深处跑去。
沈文祁的人看到他们逃跑，立刻追了上来。
“叶隽！你还想跑？”
“给我抓住他！”
黑夜里，脚步声急促，风声呼啸而过。程微被叶隽拉着，几乎是半跑半跌地往前冲。她从未这样逃亡过，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甚至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那个在学校里成绩优秀、冷静沉稳的叶隽，竟然落到了被人追捕的境地？
——什么时候，她的世界，已经被撕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口？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急促，程微被叶隽拉着转过一个弯，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死路。
程微的心一沉：“前面是——”
叶隽看了一眼那堵高高的石墙，眼神微微一暗。
他松开程微的手，低声道：“你躲好。”
程微猛地抬头，瞳孔微缩：“你要干什么？”
叶隽没有回答，他只是后退一步，转过身，迎着那几道逼近的黑影，眼神沉静如水。
程微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了一下。
她终于意识到——
叶隽不是想逃，他是想把自己送出去。
沈文祁的人已经逼近，目光阴冷：“叶隽，跑不掉的。”
叶隽冷冷地勾了勾唇，嗓音低沉：“谁说我要跑？”
程微瞳孔微缩，心底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沈文祁的人冷笑了一声：“呵，挺有骨气。”
叶隽的眼神沉静，嘴角噙着一抹淡漠的弧度，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可就在那一刻——
一阵风吹过，巷子尽头的某处，一盏青色的灯，微微亮了一下。
叶隽的目光微微一滞，仿佛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熟悉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可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盏灯，燃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