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史密斯专员想要进步

帝国边疆，巢都世界，霍布斯。

当穹顶上的机械大钟敲响十二下时，这份枯燥的工作总算到了可以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

柜台外排队的办事者们个个唉声叹气，有的缩回了自己的帐篷里，有的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开始闲聊。

史密斯将两侧的幕帘拉了下来，遮住了玻璃外那些窥探的视线，然后将打开了抽屉，盘点起今天的收获来。

足足十来个大小不一，但都同样鼓胀的钱袋，还有些零碎的珠宝等名贵物品。

老实说，史密斯其实没那么爱钱。

至少没有爱到现如今这种，用前世的词来说就是“从鹌鹑的喉囊里找豌豆，往鹭鸶的腿上劈精肉，在蚊子肚子里刳脂油”的份上。

但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史密斯如今这具身体，原本是个从帝国忠嗣学院毕业的大好青年。

可惜，就是因为太年轻，所以在被分配来到本地内务部之后，因为看不惯单位内部这种虫豸般的作风，结果差点被送去做成抄写机仆。

不堪受辱的年轻人气的直接一命呜呼，然后才有了如今这个穿越者史密斯过来的契机。

他跟这具身体的原主不同，如今的这个史密斯非常擅长于入乡随俗。

用人话讲，就是如果身边人风清气正，那他也可以试着扮演刚正不阿；但如果周围都是虫豸，那史密斯当然也可以选择适当露出本性。

更何况，前世的自己虽然对战锤40k这个宇宙了解不算很深，只能算个云锤，但至少也清楚这是个不怎么太平的地方。

如果满足于自己现有的地位，那么很可能因为一次甚至上不了编年史记载的、在帝国看来只有鼻屎大的异端叛乱、鸡贼入侵、灵族劫掠、绿皮开waaaaagh而死的不明不白。

史密斯还是挺惜命的，所以他很想进步。

只有进步了，职位高了，权力大了，才能成为帝皇手里众多货币中更有价值的那一枚。

这样一来，当危险发生时，他才有资格成为紧急撤离名单上的一员，而非被送去一线决死冲锋，为达官贵人们的撤离而去拖延时间的那批。

史密斯知道自己是个虫豸，他从不否认这一点。

所以他知道自己一旦死了，十有八九去不成那个不知是否真存在的黄金王座，更可能是去亚空间那些邪神的地盘报道。

所以他更得惜命，更得尽可能爬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这也是他如此努力敛财的原因。

毕竟，他要是不收，又怎么才有得送？

他要是不送，又哪来的进步呢？

史密斯盘点清楚了今日的收获，将其全部塞到了那身漆黑修士袍的内袋里，起身从后门离开了大厅。

在狭窄甬道里穿行的他，前往的目的地并非是休息的宿舍，反而是部里的档案馆。

当史密斯拉开档案馆大门时，那位背后装了两对机械义肢的馆长正挥舞着羽毛笔，相当沉浸地抄写着一份羊皮纸卷轴。

史密斯走到他面前，轻声咳嗽了两下。

“馆长，我想借本书。”

“什么书？”

“《星区资源配给模型》。”

听到这话，那位馆长抬起头，认真打量了史密斯一眼。

“那本书是孤品，按规定不能外借。”

“我愿意出押金。”

“规矩就是规矩，给再多押金也没用。”

说到这，对方口风突然一转。

“不过……倒是突然想起来，这本书除了原本以外，还有本新抄写的复刻本。”

史密斯适时地将装着自己今日丰收的钱袋递了过去，馆长伸手接过，脸上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飞快便清点好了具体数额。

第一次的，对方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愧是忠嗣学院出来的高材生，很好学嘛。”

管理员身后的活板门突然打开，他背后的义肢如蜘蛛般蠕动，从门后掏出本烫金封皮的羊皮书。

“算你小子有福气，这本可是安德鲁学士亲自抄写的。”

史密斯露出了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真是帝皇保佑，我竟然有幸能看到节点学士的真迹！回去一定认真研读！”

他从管理员手中接过书，向对方恭敬地敬了个天鹰礼后才转身离去。

人这种东西很有趣，不管是在自己的前世，还是如今穿越来到的这个宇宙，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但有些人性底层的东西却非常相通。

就说收钱这个事吧，没身份没地位的小鬼可以不要脸皮，大大方方伸手去讨。

但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却总是更有追求的，他们一边生怕亲手触碰金币会让身体沾染上铜臭味，一边却又有着远比下面的小鬼们更加难以餍足的胃口。

所以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就变得复杂，常常需要先脱裤子再放屁。

噢，当然，这是像自己这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小人物的叫法，大人物们一般把这个称之为——体面。

天知道在档案馆里那些“按规定不能外借”的书目里，到底有多少个不同版本的抄写本。

反正史密斯只知道，每个不同的版本都是明码标价，各自代表着不同的价钱。

送一笔不会退回的押金出去，然后就能拿到部里相应某位大人物的“亲笔抄写”版回来。

这能让你拿着这本书以“请教知识”的名义去拜访那位大人物一次，在他面前刷个脸，让对方知道你用王座币向对方表示忠诚的心有多虔诚。

拜佛拜得多了，你心里的那个愿望就会有可能真的实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前世自己看到那些四处进庙烧香求神拜佛的行为其实还要更靠谱得多，至少庙里的神佛可不会因为你给的钱多而真的出来和你讲上几句话。

当史密斯进入安德鲁的房间时，那位面目慈祥的老者正坐在房内看书，身上的灰袍下摆垂在鎏金暖炉边缘，袍角金线随着翻动书页的动作若隐若现。

根据内务部传统，职位越高者所着服饰颜色越浅。

最低级的侍仆只能穿一身黑，而位于泰拉的内务部部长，同时也是泰拉高领主议会成员之一的总长才有资格穿上纯白的袍子。

老者身上那件灰袍意味着他是一名内务部的节点学士，在泰拉这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个靠近星炬光芒边缘的偏僻星系，已经是本地内务部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了。

“安德鲁大师，您推荐的《星区资源配给模型》实在令人醍醐灌顶，但我还有几个简单的问题不太清楚，想向您请教一下。”

史密斯将刚从档案馆借过来，翻都没翻开过的书册放到黑曜石桌面上，同时自然而然地向老者送上了一记不大不小的马屁作为试探。

大师这个称呼有讲究，在内务部一般特指比节点学士更高一级的管理职务，类似于前世那种喊某某副总时，把那个副字省略掉的叫法。

如果对方今天心情不好，又或是因为某种原因眼下不方便时，他就会佯怒一下，纠正这个叫法。

那就意味着今天这事办起来可能会没那么顺利了。

好在，史密斯面前的灰袍老者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安德鲁一脸慈祥，笑眯眯地拿起那本据说由他本人亲自抄写的羊皮书，手指轻抚过书脊。

“很长时间没见过像你这样好学的年轻人了，不愧是从忠嗣学院出来的高材生，悟性非凡呐！”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鸽子般的咕哝声，从天鹅绒坐垫里直起身，满意地看向史密斯。

“说起来，我这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老者从桌下的抽屉里翻出来了一份信封，他当着史密斯的面，用裁纸刀挑开火漆封印，从里面拿出一张盖着内务部独特印记戳章的羊皮纸。

“你的入职手续终于办好了，这是从卡戎星区总部今早才发过来的委任状。恭喜你，现在你是一名光荣的帝国内务部正式人员了。”

老者肥厚的大手在史密斯肩膀上大力地拍了拍。

“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再去大厅坐班了。之前就为了等这份文件，让你在那锻炼了这么久，辛苦了。”

史密斯接过委任状，假装没看见信封上积攒的那层厚灰，几滴热泪已经适时的挤上了眼眶。

“不辛苦，不管在什么地方，担任什么职务，都是为帝国效力，都是为帝皇尽忠。”

有些时候，气氛到了，原本上下级之间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也会暂时被消弭。

史密斯趁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时候，直接一把抱住了安德鲁，“我真的无比感激您，安德鲁大师，这段时间您如此尽心尽力地教导我，让我受益终身，我至今都记得您上次在全体大会上的讲话。”

“凡加诸吾身之试炼，皆为吾魂之薪柴；凡烙于吾心之伤疤，皆为神圣之火雕琢之印记’。我始终把您的教诲铭记于心，今后不管身在什么岗位，都一定不会忘记您的这段嘱托。”

安德鲁倒是没在乎史密斯这番略微肉麻的演技，反倒是对史密斯能记得自己当时随口提起的那段话很是受用。

“愚者哀叹命运之重，唯觉醒者知晓，每道血痕皆铸就帝国不朽之壁。”

他将史密斯没背完的那段话低声补全，然后笑吟吟地认真打量了一下史密斯，不住地点起头来。

“不错不错，史密斯专员，看来在大厅坐柜台的这段经历让你成长很快嘛。”

这是史密斯进房以来，安德鲁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这显然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