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告状

太子还没当回事,道:“怎么,不是说了给你出气?”

绍桢道:“岑凤清早就知道我的女儿身了,他一直对你阳奉阴违。”

太子视线一凝。

绍桢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轻声道:“你摸摸我的脸,这里的伤还没好全。岑凤清怪我勾引你,他早就说过要杀我。后来他发现了我是女孩,又拿我当娼妓对待,我侥幸才逃出来……殿下,你会不会嫌我脏?”

太子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但他没有如绍桢预想的那般大发雷霆,而是温柔地拢了拢她的头发,摸着她的脸颊问:“脸还疼吗?”

绍桢愣了愣,摇头又点头:“疼!疼死了!”

太子拿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低声道:“此事在我,是我识人不清。简肃公战死,我也要给你赔个不是。不该把你关起来不闻不问,你放心,以后绝不会有这种事。”

他说完便推门出去,上了马沉思片刻,叫了车之棠过来:“私底下打探一下,岑凤清在落叶山都做了些什么。”

他是生气绍桢总拒绝他,想让绍桢驯服一点,但他没想到绍桢是女儿身,也没想到岑凤清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这么喜欢她,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岑凤清却敢这么待她。

此事若是真的,岑凤清也不必活了。

……

绍桢倚在门边上,看着他在金吾卫的簇拥下乘马远去,马蹄声都听不见了,她才慢慢瘫软了身子,走入屋中,掩了门,坐在东坡椅上发呆。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直到天色渐渐昏黑,已是掌灯时分,竹门才轻轻被推开了。

张鼐端着托盘进来,放在她面前的书案上,轻声道:“公子该吃药了。”见她没反应,从白瓷盅里倒了一碗漆黑的汤药,递到她手上。

绍桢怔怔地接过,盯着汤药良久,仰头一饮而尽。

还是苦得要命。

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捂脸,终于控制不住哭出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早知道这样,我吃那么多苦有什么意义,以后要怎么过,呜呜呜呜。”

张鼐任由她发泄,大手轻轻落在她肩膀上,又缓又柔地拍抚:“……太子说什么了?”

绍桢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道:“他说,我和张淑妃是姐妹,不能伺候父子,张淑妃又怀孕了,若是叫皇上知道我的身份,恐怕会为了太子的名声除了我,所以暂时还准我继续男装,他也会为我掩护,等他登基,再、再……”说不下去了。

她松开张鼐的衣服,一团布料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糊满了她的眼泪。

绍桢继续道:“他答应我,给父亲守孝的这三年不会对我做什么,也不会阻止我做什么,但是、但是……他说要守妇道!”

她重重哼了一声,骂道:“什么妇道。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教我什么是妇道。该死的,他怎么这么理所当然,问都不问我一句。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要不是他把我关起来,岑凤清哪有机会那么对我,我爹也不会以为我死了,慢毒被激成重病。现在来道歉,当时干什么去了。呜呜呜呜,都不是好东西。”继续哭。

张鼐沉默。

绍桢哭了一会儿,擦了擦脸,收了眼泪,抬头看他:“你腿怎么样了?把裤子撸上去,让我瞧瞧。”见他没反应,横眉立目地催促:“快点!”

张鼐只能顺从行事,裤腿挽上去,膝盖以下一片青黑,十分可怖。

她唬了一跳,连忙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她之前崴脚留在这里的跌打损伤药膏,拧开帮他涂抹,抱怨道:“你怎么半点不知道变通?被他罚跪这么久也不求饶,要不我醒了给你说情,他还要打你板子。到时候你坏了腿,就别想在我身边待着了!”

张鼐声音艰涩:“都是我的疏忽,本该早些发现您不舒服的。原想进屋伺候,这样就算御医来了,也能暗中使手段让他说不了话,只要避开太子,事情就有转机……”

绍桢越听,心里越和滴血一样难受。是啊,原本有转机的。

她狠狠道:“你别说了,怪我运气不好,流年不利,命犯煞星。我早知道姓朱的克我了!”

……

不日清晨,承恩侯岑凤清在路边被人发现,已冻毙于夜里风雪之中。

绍桢知晓此事,丝毫不意外。

当初她拿着岑凤清杀害永康长公主亲生儿子的把柄和他周旋,不过是顾忌他将她的身份告诉太子。

如今身份已然暴露,她还有何容忍的必要。

绍桢转头去看纪映送来的家信。

信中说南边的分票号出了点变故,纪映打算亲自南下处理,路上来回,少说要几个月,让绍桢没事就去送送她。

绍桢自然要去,到了出行的日子,吩咐了个叫刘泉的老苍头看家,自己则带着护卫们去了通州码头。

……

公子一走,刘泉没了人约束,自在非常。

侯爷没过世的时候,是他老婆跟他一起在山上守着院子,前几年老婆病死了,别院就剩他一个,这么大年纪,歇了续弦的心思,儿子在大兴的庄子上干活,时不时提点东西来孝敬,日子也还不错。

刘泉从床底下搬了一坛金华酒出来,拿瓯子筛了,从厨房端了昨天的顶皮酥果馅饼,就着几碟香酥花生米一起下酒。

金华酒甜得很,老刘爱酒,偏偏酒量不如何,五瓯子下去就有些醉醺醺的,倒在桌子上继续喝。

院子外面传来响动,老刘还没听到,等反应过来,一大群人已经站在面前了。

刘泉迷瞪着眼,舌头都大了:“你们、是何人!怎么擅闯、擅闯别院!”

屋里全是酒气,难闻得很。太子吩咐:“给他醒酒。”

哗啦!

一杯冷酒迎面泼过去,刘泉打了个激灵睁开眼,膝盖登时一软:“奴才、奴才叩见太子爷!”

“怎么院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们公子呢?”

刘泉使劲晃了晃脑袋:“公子、公子去码头了,留老头子看家。”

刘泉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南边,回南边……”头一歪,靠在桌子腿上打起了鼾。

又回南边?和赵弘鄞一起回南边?

太子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都这么纵着她了,还这么不知好歹。

再生气也得去追,万一真让她跑了怎么办。

他面无表情转身往外走:“去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