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残局新生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将青石板路冲刷得如同一块昏黑的铜镜,泛着冷冷的光泽。沈云卿身着一袭素色衣衫,身姿挺拔地站在湖心亭的檐角,眼神冰冷而又锐利,俯瞰着跪在卵石路上的沈月柔。雨水如注,将沈月柔的影子击碎成了千万片,仿佛她那破碎的命运。庶妹的素白孝衣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那单薄如纸偶般的身形,毫无生气。发间曾经华丽的东珠步摇早已不知遗落在何处,徒留下几缕金线在鬓边无力地晃动,宛如垂死的蝶,在风雨中挣扎。

“二小姐跪了三个时辰了。”秋棠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她捧着鎏金手炉,呵出的白雾与细密的雨帘相互纠缠,弥漫在空气中。沈云卿的指尖轻轻地拂过炉壁上錾刻的缠枝莲纹,那精美的纹路仿佛还带着母亲的温度。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暖炉,如今却烘着她那染血的掌心,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涌起,有对母亲的思念,更有对眼前这一切的感慨。

她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和决绝。随即,她手腕轻转,二十四骨油纸伞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优雅地旋出雨幕。“是该送送妹妹了。”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冰冷,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沈月柔听到声音,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的额间花钿已被无情的雨水冲花,胭脂顺着她那惨白如纸的脸蜿蜒而下,宛如血泪,诉说着她的悲惨处境。沈云卿将伞倾向她,伞骨上垂落的雨珠串成了一道晶莹的帘幕,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独特的屏障。“妹妹可知这湖底铺的什么石?”沈云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神秘,轻声问道。

“姐姐...求您...”沈月柔的指甲用力地抠进卵石缝中,鲜血混着雨水在青苔上晕染开来,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姨娘她...”

“嘘——”沈云卿微微蹲下身,动作优雅而又带着一丝威严。她的袖中滑出一块暗黄的卵石,那石头在她的掌心,随着体温渐渐变软,表面浮出了细密的纹路。“那日我落水挣扎时,这些石头滑得抓不住呢。”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在回忆着一段痛苦的往事,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沈月柔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如同利爪一般,抓向那块软石。沈云卿反应极快,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甚至能听见骨节发出的脆响。“松香脂混着砒霜,遇热则化——妹妹当年推我入水时,可想到这石头会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质问,眼神中透露出对沈月柔的愤怒和仇恨。

湖面忽然炸开数道涟漪,仿佛是命运的波澜。沈云卿将软石掷入水中,目光紧紧地盯着它,看着它遇冷凝固成青黑色的假石。“要试试么?”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拽着沈月柔的发髻,用力地按向湖面,动作果断而又凶狠。“就像你把我阿弟按进水里那样?”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复仇的欲望,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不!!”沈月柔发出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在风雨中回荡,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的绣鞋在卵石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是生命的挣扎。沈云卿松开手,冷冷地看着她跌坐在血水与雨水中痉挛,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姨娘现在说不了话,妹妹可要握紧这能说话的石头?”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嘲讽,仿佛在宣告着沈月柔的命运。

当假石塞入沈月柔掌心时,表面浮现出林姨娘画押的供词。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溺杀嫡子”的字样,将朱砂批注晕成了一片血海,仿佛是对罪恶的审判。远处柴房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惊雷一般,惊起了满树的寒鸦,也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

“大小姐!林姨娘...林姨娘撞墙了!”婆子提着灯笼匆匆奔来,昏黄的光影里映出沈云卿唇畔那一抹冷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转身望向湖心,那里正浮起一串细密的气泡,与弟弟溺亡时的情景如出一辙,仿佛是命运的轮回。

沈月柔突然暴起,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染毒的簪子如同毒蛇一般,刺向沈云卿的后心。沈云卿眼神一凛,迅速反应过来,油纸伞旋出一道凌厉的弧度,伞骨上的金钩如同利刃一般,勾断了簪身。淬着夹竹桃汁的断簪狠狠地扎入卵石缝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妹妹的杀人手法,倒比姨娘利落些。”沈云卿的声音冰冷而又嘲讽,眼神中透露出对沈月柔的不屑。

雷鸣如怒,撕裂了夜幕,闪电如同银蛇一般,划破了黑暗的天空。沈云卿甩开伞柄,任由暴雨浇透自己的孝衣,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却丝毫不影响她那坚定的神情。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狰狞的疤痕,在闪电的映照下,如同蜈蚣一般,触目惊心。“那年你在我药里下毒,可曾想过要留个全尸?”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你疯了!”沈月柔踉跄后退,绣鞋陷入青苔中,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慌乱。“父亲不会信你...”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父亲此刻正守着柳姨娘安胎。”沈云卿突然逼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她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庶妹颈间的金锁,那动作仿佛是在触摸着一段痛苦的回忆。“就像当年守着姨娘,看我娘亲七窍流血。”锁芯弹开的刹那,半枚染血的砒霜纸包飘落,桑皮纸上的指印在雨水中渐渐显形,仿佛是罪恶的烙印。

祠堂方向突然钟鼓齐鸣,那声音沉闷而又悠长,仿佛是超度亡魂的哀乐。沈云卿揪着沈月柔的发髻,用力地拖向湖边,她的动作果断而又凶狠。“听听,这是超度亡魂的往生咒——”水面倒映出两人扭曲的面容,恍如前世今生在此重叠,“可惜你我这样的恶鬼,怕是渡不过忘川。”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眼神中透露出对命运的抗争。

沈月柔的尖叫卡在喉间,因为她看见了湖底浮起的无数暗黄卵石。那些假石在暴雨的冲刷下渐渐软化,表面浮现出溺亡者的面容——弟弟青紫的小脸,母亲暴突的眼球,还有数不清的模糊面孔,仿佛是无数冤魂在诉说着他们的痛苦。

“这些替死鬼,都是姨娘为你铺的路吧?”沈云卿拾起一块软石,在掌心用力地捏成林姨娘的面容,那动作充满了愤怒和仇恨。“每颗石头吃条人命,这湖底怕是要铺到阎罗殿了。”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嘲讽,眼神中透露出对林姨娘和沈月柔的厌恶。

惊雷劈中古槐,燃烧的枝干坠入湖中,湖水被染成了一片通红。沈云卿看着火光在水面跳跃,忽然想起前世咽气时,龙凤烛的火苗也是这样舔舐着沈月柔的笑脸,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愤怒。她猛地将庶妹的头按向水面,动作果断而又凶狠。“来,和你娘亲打个招呼!”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感,眼神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住手!”沈崇德的暴喝声如同雷霆一般,混着剑锋破空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沈云卿旋身避开,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看着父亲的蟠龙佩剑没入柳树中,那剑仿佛是父亲的威严,却无法斩断这复杂的恩怨。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乌血染红了孝衣的前襟,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父亲...女儿梦见阿弟在湖底哭冷...”她的声音微弱而又悲伤,眼神中透露出对弟弟的思念和对父亲的期望。

沈月柔趁机挣脱,却在触及湖水的刹那僵住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因为成群的锦鲤正撕咬着浮起的假石,石块碎裂后露出了裹在其中的婴孩骸骨。最上方那具小小的骷髅,腕间还套着褪色的长命锁,仿佛是生命的悲剧。

“我的儿啊!”沈崇德跪倒在地,他的脸上满是悲痛和悔恨,剑柄上缠着的平安符浸满了血水。沈云卿冷眼看着他抱起骷髅,那正是她昨夜从乱葬岗移来的无名尸——真正的阿弟遗骸,此刻正封在祠堂暗格里,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暴雨渐歇,天空中露出了一丝曙光。沈云卿重新撑起油纸伞,伞面绘着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淌着水痕,像极了母亲棺椁上的血泪,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悲惨的往事。她走过瘫软的沈月柔身边,绣鞋碾碎了最后一块假石,动作果断而又坚定。“妹妹好生歇着,明日还要给姨娘送哑药呢。”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威严,仿佛在宣告着沈月柔的命运。

寅时三刻,柴房里传来了瓷碗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沈云卿立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婆子掐着林姨娘的下巴灌药。漆黑的药汁溢出唇角,在青石板上蚀出焦痕,那药汁仿佛是对罪恶的惩罚。这是她特意调配的“哑药”,掺了能腐蚀喉管的砒霜,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酷。

“唔...唔!”林姨娘十指用力地抓挠着门板,血痕在门板上拼出了歪斜的“淮”字,仿佛是她最后的挣扎。沈云卿俯身拾起她掉落的翡翠耳坠,对着月光仔细地细看内侧刻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姨娘放心,月柔妹妹会替您把话带到阎王殿的。”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嘲讽,仿佛在宣告着林姨娘的末日。

五更梆子响时,沈云卿在祠堂里焚香,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供桌下暗格弹开,露出了阿弟真正的遗骸,那遗骸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悲惨的过去。她将松香脂假石放在骷髅掌心,轻声哼起了江南童谣,那声音轻柔而又悲伤,仿佛在安抚着阿弟的灵魂。晨光穿透窗纸的刹那,湖心方向传来重物落水声——沈月柔的绣鞋正漂在假石堆上,鞋尖的东珠泛着死鱼眼般的灰白,仿佛是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