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否老鬼上身

吴荫善看了看放着芹菜芫荽的碗,抬头问道:“你看看,这早茶碗里还缺少什么东西?”

撇了一眼,吴广毅随口说道:

“今早你是临时请假的,没有机会出去跑菜场,缺了薄百叶,如果切成丝再烫一下,放进去一拌就嗲得没的话说了。”

“嗯嗯,以后再吃就先跑菜场买好材料。对了,去年过年对你说的,我小时候六岁发生过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

“你说过,你六岁时候,家里孩子多,养不活,奶奶就想把你送到寺里做和尚。还怕寺里师父不收就先把你头发剃光了。

哪里晓得寺里的和尚不收徒,怎么对他说好话都不肯收人,还叹苦经都要准备散伙,各自化缘去,最后没办法你们就回家了。

路上和熟人搭了回话,说起这事,结果你从小就有“小和尚”这个外号了。”

吴广毅无语地说道:

“阿爸,你还是不相信我,怀疑我是什么千年老鬼,是吧!要不要我继续说你十六岁去帮工,干的是大伙计才能上手的活,人家看你的饭量和身材根本不相信你才十六岁。”

“好了好了,我根本不怀疑了,你这袖里乾坤到底有多大?”

吴广毅看着吴荫善生硬地转换话题,不马上搭腔,准备晾晾他,伸手抱过已经不吃奶的广诚。

把孩子抱直身体,右手掌空心状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广诚舒服地打了一个嗝。突然他使劲皱了一下眉,一股臭味从抱被里传了出来。

“哎呀,妈,这小东西拉了,才吃就拉,太不讲究了。”

李如花摇着头接过孩子在床上放平,广毅赶紧避开,去拿放在三五牌台钟旁边的婴儿爽身粉,做爸的出门拿盆和毛巾,接点温水给孩子洗屁股。

忙活一通收拾干净,李如花和广诚在家待着,广毅喝掉了早上煎的中药,戴上帽子手套和吴荫善出门走走。出门前看了一眼台钟,才过八点半。

广毅根本不想喝苦药,没病喝什么药?他妈却不允许,花钱买来的,不喝就浪费了。再说安神补脑的药,只会对人好不会坏,必须喝完。

所以说这刀啊,不砍在自己身上是不觉得疼,中药不是自己喝的,就不觉得苦。

父子二人慢慢悠悠地向青龙桥走去,昨天想去小普陀桥吃馄饨,青龙桥就是必经之路。

青龙桥这块有公共厕所,混堂,烟杂店,算是附近的一个热闹的小地点,走路也就10分钟。

“仙人还给了你点什么好处吗?”

“他拍了我一掌,把基本的人情世故点给了我,还有基础的知识。”

“仙人不是给你知识啦,怎么你连字都不会写了?”

“现在大家都会的繁体字,因为笔画太多,两年以后就被废止,全国都写简体字,方便学习。

仙人给我的是以后的知识,全是简体字的,现在就像一张纸贴在另外一张纸上,把我以前的学习知识都覆盖掉了。

但是我现在的学习程度哪怕高中不去上都没问题。”

“这学还是要上的,起码有一张毕业证书,走上社会也是块敲门砖。”吴荫善抬头看着天,喃喃说道。

“阿爸,仙人不光给了袖里乾坤,还给了一线天机呢。”

“你不是说这一线天机时灵时不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吗?”

“提前知道未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吴广毅有点迟疑地说。

“屁话,肯定是好事,就是国家打仗也要有情报,红色党也有特科搞消息呢!”

“嗯,我说啦。去年11月份,大领导们决定了粮食统购统销,以后私人不允许买卖粮食,还规定群众每月购买量,再也没有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了。

先是粮食,然后是油,从吃的到用的,然后再到所有东西都要票。到时候你买辆自行车要自行车票,买个铁锅要铁锅票,哪怕你买双袜子都要布票。”

就好像头上被棍子狠狠地打了一下,吴荫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思绪都没有了,脸皮僵硬得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只有脚步木然地向前走。

迎面来了个熟人,抬手打了个招呼:“早啊,老吴。”

吴荫善木然地向前走,什么反应都没有。广毅立马反应过来打圆场,咧着脸笑着打招呼:“早啊,叔叔,我爸在想事情。”

“哦,哦。没事没事,你们去忙。”

广毅使劲地拉扯着吴荫善的衣袖,把他拉回神。

“知道太多是不是不大好啊,爸,你都傻掉了。”

“你再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从此以后,规定了每个月,男的吃多少,女的吃多少,小孩吃多少,重体力活吃多少,轻体力活吃多少,细粮像大米面粉吃多少,粗粮像红薯黑豆之类吃多少,想不吃粗粮还不行,因为细粮绝对不够吃。”

“正府每月发给你粮票,凭票购粮,出门在外光有钱没用,没粮票人家不卖给你吃。

吃穿住用,除了住,其他都要票!哪怕种田施肥都要有粪票,女同志来月经要用到的东西,都要有月经带票!”

吴荫善已经走不了路了,蹒跚着走到路边,蹲在水泥马路牙子上,两只手抓着头发,嘴里不停地嘟哝着:“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别人能过我也能过,随大流啊,国家规定了,你只能执行,因为你也反抗不了。

但是爸啊,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总有办法让人活下去的。”

吴荫善已经失去了对将来的反应能力,只能问吴广毅:“我现在都已经知道这事情就要发生了,我该做点什么反应呢?”

吴广毅瞟了一眼他爸,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未来的事情太严重,已经快把他爸的判断能力都要摧毁了。

广毅只能帮着想主意,因为他爸不是个有主意的,否则前世就不会饿死两个孩子了。

“阿爸,我们向前走。刚才出门前你问袖里乾坤有多大,我算了一下,400吨水以上。”

“400吨水有多大?”吴荫善根本没有这个概念,毕竟都没读过书。

“前面就是混堂,我们可以去问问。”

口语里说混堂,其实门楣上写着大众浴室。吴荫善上去给浴室烧锅炉的工人递了支“三炮台”香烟:“大哥,你们这混堂一池子水有多少吨?”

“我们这池子,长4米,宽3米,深1.2米,一池子水有14吨半。”

“大哥,我们进去看一下好吧,小孩子要做数学题,没看到过,不懂,要去实地看一看。”

“这样啊,那你们快点啊,不要在里面磨蹭,早上不烧锅炉,不能洗澡的!”

“好的好的,谢谢啊大哥。”

吴广毅翻着白眼,感受到吴荫善无耻的底线,承受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父爱如山体滑坡。

两人走进水汽氤氲的浴池,大致估算了一下,浴池子不管,这房子长6米,宽5米,高4米,体积有120立方米。

“爸,你知道这个房间有多大了吧,心里有没有大概印象?袖里乾坤基本上就是4个这么大的房间。

你放进去是什么状态,拿出来就是什么样子。放热的不会冷,放冰的不会化,活的动物放里面是不死不活,拿出来也是活的。”

吴广毅都隐瞒了那么多的真相,也不在乎多一个真实大小了。反正真正开始往里面装东西,蚂蚁搬家是没有大小这个概念的。

走出浴室,吴荫善还在使劲地想,这袖里乾坤实在太大了,到底用来做什么才好呢?

吴广毅看着吴荫善边走边敲打着自己的头,明白一个人只能在自己的认知范围之内赚到钱,作为旁观者只有在旁边启发启发。

吴荫善嘟囔道:“我们现在缺钱,否则可以多买点吃的储存起来,不够吃的时候可以补贴。我们现在缺很多钱,要买很多东西。”

“爸,我看菜场里面没什么菜啊,就是白菜、萝卜、土豆、胡萝卜这老几样。”

“是啊,冬天地里也没什么菜生长,不像夏天……啊,对了,我们可以在夏天把便宜的菜大量收藏在袖里乾坤里面,冬天再拿出来卖,怎么样?”

“不怎么样,离夏天还有半年呢,先想想现在!”

推动别人思考真是太累了,如果什么都告诉他,肯定又会怀疑广毅是千年老鬼。

“袖里乾坤在冬天可以储存冰块,夏天拿出来用或者卖钱,还能用来运货。”

“哎,我先说好啊,你结了冰的黄浦江水可不能放里面,水臭,夏天没人要,起码也要是井水做冰才行。”

“好,回去跟你娘商量,让她动员弄堂里的阿姨妈妈们做冰块,一百元两盆冰。现在这天气,一脚盆水过夜就是冰块了,又不要成本,拎一桶井水能费多少力气。

每天早上我和你倒在三轮车厢里运出去,如果周围没人看见你就收起来,这样还不影响我去干活。”

一百元两盆冰不少了,简直就像是做善事。吴广毅刚才看过行情,菜场里鸡蛋三百元一个,土豆三百元一斤,红薯五百元一斤,大白菜一百元五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