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即将见底的库房,刘质满目愁容,不禁道:“若是他们二人再不敢回来,恐怕咱们下半月连粥都喝不上了!”
前番借来的粮食渐渐耗尽,而郡中调拨又迟迟无法抵达。
一想到县中还有数百嗷嗷待哺的军士,哪哪都需要开支用度,刘质作为县丞,也是愁白了几许青丝。
然而,刘启却与其截然不同。
刘启像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上次被李大目偷袭,他每日跟着赵云练习枪法,还说什么一寸长一寸强,令刘质都觉得他言语粗鄙,不堪入目!
但现在的真定县,比起他们刚来时已经好上太多。
县城内虽有小偷小摸,不过遇上乐进那般人物,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至于城外那些小毛贼,更是不敢前前来袭扰,担心步李大目的后尘。
所以说,刘启日子过得相对悠闲。
“刘启,这都有大半个月了,卞翔他们再不回来,咱们可就断粮了!”刘质向其抱怨道。
“放心吧,卞翔心里有数!”
刘启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有点着急。
好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一个洪亮的嗓音出现,大喊道:“刘启,快出来搬粮食,晚了可就别怪我喊你!”
几乎同一时间,刘启、刘质同时奔向县署门口。
二人眼前,赵方坐在一辆牛车前端,两旁跟着几十名乡勇。
待板车停稳,他轻轻一跳,走到跟前,说道:“县丞、县尉,这是三车粮车,还请点收!”
“三车粮食,这么多?”刘质都一点不敢相信,直呼道:“现在粮食如此金贵,一斛豆麦都价值万钱,你们这是从哪弄来的!”
由于战乱频繁,百姓不是投贼,便是背井离乡,没有劳动力从事耕种,继而导致了连灾荒。
在一些大郡之内,有些奸商积谷屯粮,将一斛谷米的价格都炒至五十万钱,看着眼前这几车粮车,刘启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全是卞大哥的本领!”赵方开口道。
闻言,刘启抬头望去,卞翔此刻坐在粮车堆上,笑吟吟地盯着刘启,像是在问对方自己是不是很厉害!
“卞翔,你厉害!”
刘启不禁夸了一句,而后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外面山贼众多,还能将这些粮食平安带回来?”
见众人不解,赵方本欲开口解释,却听到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接着,卞翔一脸得意,纵身一跃,从粮车下来,来到二人跟前,笑道:“简单,你看到的粮车上层,全是泥土!”
“泥土?”刘质一阵惊呼,更加不敢相信。
“卞翔,可真有你的,”反倒是刘质想了一会,似乎明白了其中缘由,笑着说道:“那车上究竟有多少粮食?”
“一车半!”卞翔淡然道。
得到这个结果,刘启还是觉得换来的粮食有点多,继续问道:“李大目那些银钱,可换不到这么多粮食,你们路上又抢别人了?”
听罢,刘质一脸鄙夷地望向刘启,暗想这些都是一群什么人啊,开口就是抢!
卞翔则是一脸淡然,耸耸肩,说道:“并没有,不过我们在毋极县中遇到了一个熟人,他一听是你,便多资助了一些米粮。”
“毋极县?”刘启一时没想到是谁,随口说道:“我又无声名在外,又无亲戚!”
“在那毋极县,连个媳妇都要没有,哪来的熟人!”
“是甄家大公子甄豫!”赵方上前说破,又道:“豫公子听闻县尉在安定大破贼众,故多给了咱们一些,而这用泥充粮的方法,也是他教的!”
“说是路上不安全,土石为饵,可以掩人耳目。”
“赵方,你怎么全说了!”卞翔面色不悦,暗暗道:“不是说好让我来说嘛!”
赵方闻言,面带愧色退到一旁。
经由赵方一提起名字,刘启这才想起那位甄家大公子,笑着说道:“没想到他还如此仗义!”
卞翔听后,没好气道:“甄家公子现在可是毋极县大善人,不仅常常施舍百姓,还出资修桥铺路,可算是一方人杰。”
“再看看你,刘启!”
卞翔之言像极了邻居家的孩子和自家孩子的对比,使得刘启一阵尴尬,不过好在粮食运到,他们又能为继一段时间。
为此,刘质当即吩咐众人,将粮食与泥土分开,全部运入仓内。
就在这时,王弘快步从大街上赶来,见着几人正在搬运粮食,先是一愣,转头又走到刘启身旁,耳语了几句。
“王弘,你说的是真的?”听完王弘所讲,刘启瞪着直愣愣的眼神,不敢相信他的话。
王弘点点头,默认道:“千真万确,随行十几名军士全部阵亡,听说队伍中还有十几个大箱子不翼而飞!”
刘启暗想着这是一个大消息呀!
而在一旁,刘质见到二人停下动作,缓步上前,指挥道:“刘启,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搬运粮食,别想着偷懒!”
“王弘,你也是!”
刘启闻言却陷入了一阵思考,反而是王弘看了一眼刘质,低声道:“刘县丞,高督邮在回往元氏城的路上被山贼抢了!”
刘质听后瞠目结舌,手上的毛笔也掉落在地。
愣了半晌,刘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迟迟都没有受到郡中责罚,是因为高督邮出事了!
“刘启...刘启,你在想什么!”刘质见刘启沉默不语,开口问道。
刘启这时微微抬头,望见刘质一脸着急的模样,缓缓道:“高督邮在井陉出事,我也没办法,那里又不属于真定县管辖。”
“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这呀!”
刘质一听,话是这么一个道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于是乎,几人又继续搬运粮食,对于此事不再做商讨。
待众人将粮食全部搬入仓库,几人浑身大汗站在县署门口休息时,忽然一人一马在县内疾驰。
“你们谁是真定县丞刘质?”待那人在县署门前勒住马匹,望着几人擦汗,厉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看,指了指刘质。
无奈下,刘质从容走上前,抬头望着马背上的军汉,开口问道:“我便是刘质,敢问这位兄弟是有何事?”
“你就是?”
那人狐疑的确认了一句,将一卷帛书从怀里掏出,赫然道:“奉张司马调令,着你速点齐县中军士,前往井陉山口听命!”
说罢,那人扔下帛书,不等刘质开口问话便转头离开。
“这张司马又是何人?”刘启在旁听了,喃喃自语道。
这时,刘质、王弘等人则是拾起地上的帛书看了一眼,王弘说道:“刘县丞,郡中命你带领乡勇前往井陉山救出高督邮...”
春风料峭,刘质望着那股尚未散去的尘土,默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