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婚期将至６

千机阁侧室简朴空旷，屋子中一张床、一个坐榻，唯一的花架上只摆了个青瓷瓶，雕花窗子开了条小缝。不太明朗的光线落在房间尽头的床上，映出一张苍白少女的脸，以及坐在床边坐榻上闭目养神的冷漠汇川。

“本不该叫汇川来的，但他做事我比较放心。”许鹤择对镜殊道。他才不会说其实是看汇川不爽，安排些事情折磨他。

汇川睁开眼睛，面无表情。他也懒得理他许鹤择。

镜殊走到床边，见女子双目紧闭，皮肤苍白如纸，没有一丝活人气息，便伸手探她鼻息。果然鼻息微弱、似有若无，明显地表示着油尽灯枯。

镜殊微怔，忖道：“一直这样吗？”

汇川道：“刚从空间栈出来时稍好一些，如今越来越微弱了。”

镜殊没话，站了一会儿。许鹤择忽然轻声道：“方检的女儿叫方华，李自成的母亲叫林雪梅。”

镜殊一怔，回过头看许鹤择。许鹤择微微一笑，眼神很是温和。

镜殊矮身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看去，那女儿容光黯淡，但是眉目很柔和，若是醒来大概也是个温柔安分的性子。只是好像永远沉寂了下去，像一团快要散开的雾气，永远也不会再开口。

镜殊有点难过。又瞧了一阵。忽然轻轻地开口问：“方华。”

那闭目的人没有动静，于是镜殊又问：“林雪梅。”

声音落下去，房间寂静。

镜殊垂眸，拉着许鹤择轻轻地走出门去，直到离那房间远了，才道：“原来人的生命这么脆弱。原来如果一个人走了，会让身边的人害怕。”

许鹤择一怔：“害怕？”

镜殊道：“不怕吗？”

许鹤择说：“怕。只是，我以为……你不会怕。你怕什么？”

镜殊道：“以前没见过好好的人死。现在见了，才知道怕。怕她死了，也怕自己死，还怕身边的人死。怎么样，你怕不怕？”

许鹤择将镜殊拉进怀里：“我也怕。我最怕的就是你出事。”

镜殊抬起头，“许鹤择，对不起。”

这个“对不起”，是镜殊对一百年前的自己对许鹤择所做的那些事，对他身边人生命的践踏，对自己没有下限的威胁，她感到非常对不起。但是她没有办法直接承认，因为她现在还是想活着，就只能当自己是傅镜。

这个莫名其妙的道歉，许鹤择收到了，问：“为什么对不起？”

镜殊说：“你不是希望我是镜殊吗，如果我真的是的话，百年前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

许鹤择轻轻地僵住了。

很久很久，许鹤择眨了眨眼睛，低下了头，有点像想哭的样子，“我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如果这是做梦的话，我希望自己不要醒过来。”

镜殊伸手轻触他的脸，“无论如何，很抱歉。”

许鹤择抓住镜殊的手，捧着自己的脸，盯着她看：“如果你是镜殊的话，我就原谅你。”

廊上的风柔柔地穿过花窗，吹起二人之间额际的绒毛，在那么近的距离和眼神中，镜殊几乎要动摇。

一个小弟子一路奔过前庭、穿过院门，堪堪在千机阁前廊刹住脚步，见到许鹤择和镜殊，惊异地长大了嘴巴。

许鹤择微微抬眼，气压很低，扯起一分假笑道：“何事？”

“秦……秦长老，叫我赶紧来叫您，灵兽宗来人了，为李自成来的。”

镜殊一听李自成，便从许鹤择怀里挣了出来，纳闷道：“灵兽宗和李自成有什么关系？我也去。”

许鹤择向小弟子道：“知道了，回吧。”

许鹤择将镜殊带回了怀里，仔细瞧着她道：“你非去不可？”

“干嘛这么问？我非去不可。”镜殊道。

许鹤择似乎叹了一口气，“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管你看到谁，都不准，离开我身边。”

镜殊敏锐地发现，许鹤择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隐隐有些咬牙切齿，他很不爽！

镜殊很有眼色地说：“好。”

两人到了长明殿，掌门段正期、长老秦连昀都在，许鹤择一来，便见客座上坐着一行人，领首的竟然是灵兽宗主裴文星！

这些年，灵兽宗外交都是由灵兽宗主大弟子纪鸣渊办的，但这回，竟劳动了老宗主，可见兹事体大。

果不其然，裴文星的大弟子纪鸣渊也在座，见许鹤择和镜殊二人前来，微微向他们一点头。

镜殊一见纪鸣渊就知道许鹤择刚才为什么那么偷偷不爽了。

纪鸣渊正是镜殊复活时刚离开清水谷，遇到的第一个友人。纪鸣渊还送了镜殊一套绝版上品空间栈。

在康宁洞里，许鹤择见到镜殊容藏汇川的空间栈而得知这段经历的时候，就已经严肃告诫镜殊此人不怀好意！

镜殊一恍，向纪鸣渊微一点头，表示友好。

纪鸣渊低头，嘴边流露出笑意。

许鹤择右手成拳。谢崇焕招呼二人入座。

许鹤择一落座，谢崇焕便道：“许师弟，裴宗主指控，李自成在灵兽宗有严重犯罪前科，故而，必须前来带走，这事本是你经手，你看如何？”

“这话怎么说啊，裴宗主？”许鹤择道。

裴文星道：“李自成自从看上灵兽宗的空间栈，每次他的空间栈即将崩塌，便打劫抢夺我宗门弟子的空间栈，而且常常不留活口！我派弟子找了他几百年，都没有找到他！如今听说人在你穹山派，我们特来请求，容我们灵兽宗将此人带走！”

空间栈是灵兽宗的独门秘法，宗门外的人是造不出来的，故而，只能买。但是李自成是何等魔头，他直接杀人越货。百年间杀伤灵兽宗弟子无数！

镜殊自从看到李自成将养母放在空间栈中，就已经知道是灵兽宗之物，但是不知道李自成这么狠。但是镜殊已经答应不杀他……

许鹤择道：“原来如此，但我们穹山派下山时与李自成交锋，差点送命。这李自成是众弟子抓的，若就这样给了灵兽宗，恐怕弟子们也不肯。”

就是交不了的意思。

许鹤择瞧着裴文星，对方脸色难看，直看向主座的谢掌门，大声道：“既是贵派不愿！那我们退一步，可以不带走李自成！但你们穹山派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杀了李自成！除非我等亲眼看见李自成死，不然我们灵兽宗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