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色当中的白色

罗伊的脸年轻又漂亮，就像是故事里浪荡不羁的富家公子从故事里走到了现实当中。语气当中的一点轻佻更是加深了拉尔的这种印象。不过拉尔并不讨厌他。

“我没你那么伟大，我是为了自己来的。”

羽色斑驳的鸽群在他们脚下群聚，附身勤恳啄食着麦粒，远处的西蒙坐在地上，收集着地上掉落的鸽子的羽毛。

拉尔抓起一只鸽子，像刚才一样抛飞。

罗伊拉扯拉尔的衣服，面色不悦：“诶诶，你别这么折腾我的鸽子啊。”

“你的鸽子？不是教堂的鸽子？”

罗伊翻了白眼：“就是教堂的鸽子你也不能这么折腾它吧，”他扯了扯自己的长袍，“我可是教堂的神甫啊，你这是顶风作案。”

拉尔讪笑两声，岔开话题：“你和那个孩子是怎么认识的？”

罗伊的目光投向西蒙：“昨天他在那里看着我的鸽子，我抓了一把麦粒给他，问他要不要喂喂鸽子。但是他不肯接受，说没有和我交换的东西。正好我看到了他手上握着的拉环，然后嘿嘿嘿……”

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拉尔向他投以鄙夷的目光：“连小朋友的东西都骗，无耻的天使。”

罗伊丝毫不在乎这个评价，他将拉环戴在自己的小拇指上，炫耀似地在拉尔面前挥舞着：“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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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推开破旧的房门，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他满脸担忧地快步走进去，果然，父亲瘫倒在一大堆酒瓶当中。

他走过去把父亲手中的酒瓶拿下来，放到一旁，将他扶起。

昏睡当中的男人呻吟一声，睁开眼睛，发现扶着他的是自己的儿子，“西蒙，吃饭了吗？”

“现在才五点钟，我马上做饭，爸爸。”西蒙搀起父亲。

“哦，要好好吃饭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男人在架在西蒙身上，跌跌撞撞地站起。

虽然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但每次父亲喝醉了之后西蒙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爸爸。”

男人闷闷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答应了没有。

西蒙叹了口气，知道他没放到心里去。自从西蒙记事以来，父亲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每天出去打零工，回家之后不是闷在床上睡觉就是喝个烂醉。两个人就依靠国家每月的退伍军人补贴过活。

为昏昏沉沉的父亲盖上被子，西蒙接了一杯水，放在床头。

躺在床上的这个名叫皮埃尔的男人，自打西蒙记事以来就郁郁寡欢，他上一次露出笑容似乎已经久到让西蒙怀疑那一点点印象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金色的乱发里混杂着星星点点的白发，眼睛不安地紧闭着。粗壮的右手露在外面，紧紧抓住被子的边缘，嘴唇不住翕张，发出含混不清的呢喃，像是在用力向谁祷告着一样。

西蒙多么希望父亲能向他倾诉自己的心事，但是每次触及这个话题，换来的总是一阵缄默，一张落寞的脸，一双失神的眼睛。两个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墙壁，看似触手可及，实际上西蒙只能无可奈何地待在墙外。

他轻轻退出，缓缓关上门。

没有着急去厨房准备晚餐，他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拖出放在床底下的篮子，从里面翻出一个匣子，又从里面找出一张布巾，垫在里面，将口袋里的水晶球小心翼翼放进去，

关上盖子，发现正正好能容纳下。

西蒙将匣子放到床下，起身就要离开，快走到房门，又跑回来，打开匣子，将水晶球托在掌心，爱不释手。

他想将水晶球放回匣子里，去做晚饭，但是又舍不得，花了一段时间，他终于下定决心个，将水晶球装到自己的上衣内袋里，兴高采烈地走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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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拉尔和西蒙离开，罗伊拍拍自己的长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望着西山垂落的半轮残阳，喃喃道：“今天要结束了。”

将手指放到唇前，吹响一声悠长的呼哨。

散落一地的鸽子振翅高飞，裹着落日的余晖，飞入屋顶的鸽舍当中。

因为刚认识，和拉尔并没有聊太多，但是罗伊有预感，他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说来奇怪，在威尔诺斯，在一群自己的天使同族中间，他反而觉得不如现在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更自在。和那群趾高气昂，认为自己是这片大陆上最高贵的种族兼统治者的同族们根本找不到太多共同语言。

在罗伊眼里，那群和自己一样同样名为“天使”的智慧生物，不过是一群自大的虫豸。他们根本无法意识到每个种族都是平等的，没有那个种族天生应该优于另一个种族。

离开威尔诺斯，不必再和那群傲慢的家伙打交道之后，罗伊老实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这边的空气都要香甜一些。唯一有所不舍的只有他的老师。

虽然他此行前来遭到了老师的极力反对，不过在他倔强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之后，老师虽然不悦，但是还是表示了支持。

他现在也忘不了老师离开时担忧的眼神。

即便在他玩笑般地说出“老师你对自己的学生就这么没信心吗，遇到危险大不了就逃跑嘛”，老师脸上的忧色也没有减少。他只是轻轻拍了拍罗伊的肩膀，不发一言。

罗伊完全搞不明白老师在担心什么，虽然这样想对老师有些不尊重，但是罗伊认为这大约只是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瞎操心罢了。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黑夜彻底拉开帷幕之后，教堂后面的小房子里，这座教堂里原来的神父，名为西奥多的男人，点燃了煤油灯。而罗伊则和赫莎修女一起将三人的晚餐端上桌。

三个人，双手合十，齐声感谢收获女神赐予食物之后，才开始共进晚餐。

赫莎和西奥多的姓氏都是温彻斯特，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两个人是亲兄妹。

罗伊来到这座在黑魔女世界当中格格不入的教堂时，发现里面居然有两个货真价实的土著，他的诧异不亚于临行前在鸽笼里面莫名其妙发现了一只四只翅膀的鸽子。

相比起选择在黑魔女王城里面选择当异教徒，他们其他的古怪行为，诸如明明能安装电灯却选择使用煤油灯照明，在领取高额的补贴的情况下三餐却吃得非常简陋……这些个行为倒显得非常的正常。

罗伊咬了一口粗糙的黑麦面包，就着有些划拉喉咙地燕麦粥咽下，虽然从来没吃过这么差的食物，但是他觉得还能接受。

西奥多神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到这里一天多时间里，罗伊和他总共也没说上五句话；赫莎修女要好一些，不过大概是因为他天使的身份，她对罗伊也保持着一种恭敬但疏远的态度。

西奥多神父将手中的碗放下，看了赫莎修女一眼。于是赫莎修女也将面包片放下，望着罗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罗伊看着举止古怪的两个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用轻松的语气笑着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赫莎修女双手交握，在桌子底下拧成一团，说道：“罗伊先生，您不该出现在这这里。”

她看了一眼西奥多，回过头来，补充道：“我哥哥也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