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负手立于听雨轩门前，晨光穿过檐角洒落在他身上，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他微微仰首，感受着体内奔涌的灵力——突破至练气十一层后，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得不同了。
稀薄灵气如丝如缕地在空气中流淌，每一缕都清晰可辨。
远处茶树上凝结的露珠里，竟也蕴含着微弱的灵气波动，这种对天地灵气前所未有的敏锐感知，让陈默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客官今日气色甚佳啊。”店小二捧着茶盘凑上前来，眼中却藏着掩不住的诧异。
昨日这位客人还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今日却如沐春风，着实令人费解。
陈默闻言轻笑，随手从储物袋中排出五块下品灵石。灵石落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晨光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这些权当房钱，余下的…”他顿了顿，看着小二骤然亮起的眼睛，“便赏你了。”
小二顿时喜形于色，连连作揖道谢。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拢过灵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几乎是他小半年的工钱。
陈默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劣质储物袋已经磨得发白，边缘处还打着补丁，显然是用了许多年头。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小二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又急忙补充道：“小的这就去给您沏一壶上好的云雾灵茶来！”
陈默摆摆手，目光却落在小二佝偻的背影上，那身粗布衣裳下，隐约可见瘦骨嶙峋的身形，练气一层的修为，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连蝼蚁都不如。
听雨轩内渐渐热闹起来。
三三两两的散修围坐在陈旧的红木桌旁，大多身着粗布麻衣。有人小心翼翼地数着灵石点茶，有人干脆只要了壶白水——对他们而言，一块下品灵石都值得精打细算。
角落里，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修士正擦拭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剑，剑身上隐约可见几道符纹，却因缺乏灵力温养而黯淡无光。
陈默认得这种制式，是最低等的下品灵器，在正规商铺里连十个灵石都不值。
“听说了吗？灵药山这次大比，据说连筑基丹都拿出来当彩头了。”邻桌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嘘——小点声！”同伴紧张地环顾四周，“就咱们这点修为，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陈默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透过雾气，他看到门外走过几个身着锦袍的年轻修士。
他们腰间玉佩流光溢彩，谈笑间随手抛掷灵石的模样，与听雨轩内的散修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修真界最真实的模样——宗门弟子坐拥资源，前途光明，而散修们却在温饱线上挣扎，为一块灵石都要斤斤计较。
陈默起身放下茶盏，衣袂带起一阵风尘。
“客官这就走？”小二急忙迎上来，脸上还带着先前的喜悦之情。
陈默微微颔首。随即踏出听雨轩的门槛。
陈默沿着坊市的长街缓步而行，两侧商铺依旧嘈杂喧嚣。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灵兽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却在他耳中渐渐淡去。
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那座隐月谷牌坊下，流转的七彩光幕如同水中倒影般微微荡漾。
脚步未停，他径直穿过那片迷离的光晕。
刹那间，所有的市井喧闹如同被利刃斩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迎面扑来的是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野风，耳边只剩下风吹过荒岭的呜咽。
陈默转身回望，身后的景象已然大变。
原本繁华的坊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陡峭的峡谷石壁。
出口的位置似乎偏移了百丈，与他进入时的方位略有不同，这显然是阵法自带的随机挪移之效，防止有人在固定位置设伏。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发现石壁上隐约有符文闪动，每一次闪烁，出口的位置都会产生微妙的变化。
这种精妙的设计，既保证了隐月谷的安全，又不妨碍修士自由出入。
“果然大手笔。”陈默低声自语。能在整座山谷布下如此精妙的随机传送阵，至少需要金丹期修士的手段。
他伸手触碰石壁，感受到一股柔和的排斥力——这是阵法在提醒他，若要再次进入，需得重新寻找入口。
远处的山岭间，几只飞鸟惊起，在天际划出凌乱的轨迹。
陈默收回目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从坊市购置的地图。
羊皮纸上标注的黑水渊方位，与此刻他所处的位置相隔三百余里。
“三日时间，足够了。”他轻声说道，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一缕灵力注入其中。
地图上的纹路顿时亮起微光，显现出一条蜿蜒的山路。
山风渐起，卷起他灰色的衣袍。陈默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变幻莫测的峡谷入口，转身迈入苍茫群山之中。
他的身影很快被茂密的古木吞没，只留下地上几片被风卷起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一处新出现的峡谷入口前——那阵法，又悄无声息地变换了位置。
黑水渊坐落在云霞山脉东麓的莽莽苍林深处，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群山之间。
这里是灵药山内门弟子的传统试炼之地，终年被墨绿色的毒瘴笼罩，渊底暗河奔涌，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作为灵药山重要的资源产出地，黑水渊被划分为三重区域：最外围是开放的采药区，中间是内门弟子试炼场，最深处则是禁地。
每当日出时分，毒瘴稍退，就能看见数十道流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身着灵药山服饰的内门弟子，也有缴纳了昂贵入场费的散修。
渊口处矗立着一座黑曜石打造的牌坊，上面“黑水渊市”四个血色大字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光芒。
牌坊两侧站着八名练气后期守卫，腰间悬挂的禁制令牌散发着森冷气息。
想要进入者，要么出示灵药山弟子令牌，要么缴纳二十块下品灵石。
陈默站在黑石牌坊前，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黑水渊的景象远超他的想象——那翻滚的墨绿色毒瘴如同活物般在渊口蠕动，时而凝聚成狰狞的兽首，时而散作万千细小的触须。
瘴气深处隐约传来阵阵嘶鸣，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深渊底部喘息。
他下意识地运转灵力，发现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竟带着腐蚀性，稍一吸入就感到经脉微微刺痛。
这让他不得不将灵力运转速度减缓三成，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
“好霸道的毒瘴。”陈默心中暗惊，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储物袋。他事先准备的避毒丹恐怕效果要大打折扣。
朝牌坊里面望去，陡峭的崖壁，错落有致地搭建着数百间悬空木屋，形成了一座独特的垂直坊市。
最上层是灵药山设立的官方店铺，专门收购渊内特产，中间层是各大家族设立的收购点，最下层则挤满了散修的临时摊位。
数百间悬空木屋如同蜂巢般依附在陡峭的崖壁上，最上层的灵药山店铺金碧辉煌，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在风中叮当作响，每一声响都带着奇特的韵律，竟能暂时驱散周围的毒瘴。
而越往下，建筑就越发简陋，最底层的散修摊位只是用几块木板草草搭建，有些甚至直接铺在突出的岩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