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243天

杰森蹲伏在森林的边缘,唯一的一只眼睛警觉地扫视着眼前那片荒凉的废土。失去的那只眼睛所留下的空洞眼窝正隐隐作痛,不断提醒着他曾经经历过的暴力。粗糙的长矛握在他手中,他的手指越发用力,感受到那质地粗糙的矛杆深深嵌进了满是老茧的掌心。

“再坚持一天……”他自言自语,声音因长久不用而显得沙哑,“再去狩猎一次,再吃一顿饭。”

这些话语在他耳中依然空洞无力。他究竟重复了多少次这套咒语?

1243天。

一丝微弱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远处,那只熟悉的鸟儿依旧出现,短小的翅膀无力地扇动着,它正在干涸的土地上不停地啄食。杰森的胃猛地一紧,原始的饥饿感压倒了他所有的念头。

他缓缓而小心地向前靠近,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计算,身形紧贴着地面。无情的烈日炙烤着他,汗水沿着他的背部一滴滴滑落。他那干裂的双唇默默动着。

“安静……现在要安静而迅速。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

那只生物全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进食之中。随着杰森一步步逼近,他握矛的手愈发紧了起来——20英尺,15英尺,10英尺……

突然,他猛地加速冲了出去。长矛狠狠刺入目标,发出一声令人作呕的闷响。温热的鲜血迸溅而出,瞬间将沙地染成深红色。

“对不起……”杰森低语着,虽然他已不清楚该向谁道歉,“我必须活下去,我必须……”

他跪在倒下的生物旁边,发现那双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当他开始进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备餐工作时,一股苦涩充斥了他的口腔。难道这就是他唯一剩下的命运吗?这无尽的“杀或被杀”的循环?

“不,”他低吼着,剧烈地摇头,“别多想,只管生存。再坚持一天,再去狩猎一次,再吃一顿饭。”

然而,就在他重复这些话语的同时,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疑问:他还能在这种空洞的生存中坚持多久,才能任由最后一丝人性彻底消逝?

杰森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那次狩猎带来的重量与他胸口的沉重几乎相等。荒凉的景色在他茫然的思绪中渐渐模糊。

“我到底在变成什么?”他嘟囔着,声音因长久不用而显得嘶哑,“一个工程师……我本该去建造些什么,而不是……变成这样。”

思绪四散,血迹斑斑的沙滩与课堂上蓝图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他踉跄前行,幸好及时扶住了一块岩石,才免于摔倒。

“集中注意力,凯勒,”他低声咕哝着,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石壁上,“你快要崩溃了,快要失控了。”

洞穴的入口在他面前显得阴森恐怖,宛如一张张张开的黑暗巨口。杰森犹豫了片刻,那唯一健全的眼睛紧张地四处扫视。

“有人吗?”他喊道,明知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只有风声作答,呼啸着穿过那荒芜的树林。

进入洞内,他选了一个阴影深处的角落,背靠着粗糙的墙壁。寂静将他包围,只有他急促而凌乱的呼吸声在这沉默中回荡。

“我曾经讨厌小组作业,”杰森对着空荡的空气说道,嘴角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而如今,我什么都愿意放下……只为能有个人,哪怕只是任何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有脚步声响起,不是吗?还是我又在幻听?”

洞穴毫无回应,那份寂静无情地提醒着他的孤独。

“或许这样更好,”他轻声呢喃,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没人看到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也没人会去评判。”

杰森抱紧双膝,微微摇晃着,“这就是现在的一切吗?仅仅是……求生存?那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悬浮在空气中,既无人回答,也无从回答。随着四周阴影的拉长,杰森·凯勒——曾经前途无量的工程学子,如今却成了一位眼神空洞的幸存者——独自坐在绝望中,逐渐坠入自己破碎心灵的深渊。

他颤抖的手伸出,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石壁。粗糙的质感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无情地提醒着他所处的残酷现实。

“记得吗……记得以前墙壁的感觉吗?”他喃喃道,声音哽咽,“光滑、洁净,不像如今……这无尽的石头。”

他细细抚摸着那参差不齐的石面,每一道裂缝、每一个凸起都仿佛在残酷地嘲弄着他曾经离开的那个世界。渐暗的光线在他憔悴的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更突显出他面颊的空洞。

突然,一块小石子在洞穴的地面上滚动,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杰森猛地一惊,心跳不由加速。

“只是块石头,”他安慰着自己,但那只眼睛依然紧张地在昏暗的洞内四处张望,“这里只有石头,没人,只有我一个人。”

最后一缕阳光悄然退去,把洞穴笼罩在诡异的暮光中。影子在墙上跳跃、变幻、拉长,让杰森全身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

“那些都不是真的,”他低声道,同时紧闭右眼,“全是幻觉,你快撑不住了,凯勒,很快就会崩溃。”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黑暗似乎变得更深了。他凝视着那摇曳不定的影子,感觉自己仿佛与肉体脱节,好似正从远处观看着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结束了吗?”他对着虚无低问,“仅仅是……渐渐消失?归于虚无?”

回应他的,只有震耳欲聋的寂静,那空洞仿佛随时会将他整个吞噬。夜幕彻底降临时,杰森·凯勒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在遗忘的边缘徘徊,与他逐渐消散的理智独自相伴。

一股不安的能量突然涌上杰森疲惫的四肢,驱使他站起身来。他那因久未活动而僵硬的双腿,蹒跚着将他带向远处的池塘。

“我到底在做什么?”他低语着,声音因久未使用而沙哑,“我又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