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夫人:(你肯定已经结过婚,不再是曾经的西宫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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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封俗不可耐,恬不知耻的告白信,写信人更是位顽劣不堪的平庸妇女,世间恐怕难有比这更卑贱的请求了吧?
杂沓的落叶堆叠在门口,发黄腐败,最后变成褐色残渣混杂着樱花消失的无影无踪。真的,我直言不讳。如果我是你,就会一辈子呆在乡间的草房子里,做工、结婚、生子、死去。“我”会把窗户紧闭,抹上厚实的黑色染料,将屋里所有与石灰地面、麻布窗帘的颜色和格调不相符的斑斓之物,还有新鲜想法,通通扫除或摒弃。
“我”的栖身之地必须要单调得透明,严密得昏暗。最好如同中世纪的囚牢那般——因为素朴而显得简陋恶劣。所以“我”仍会甘心如芥。牢门冷得泛起寒光,烛光轻盈地从中划过,背光的脸渐渐黑了下去;月光如约而至,精确而又凌冽地,阻断了彷徨之人迷失的目光;“我”的眼前恍然一亮,抑制住潜藏已久的悸动,轻轻抬起了手,如绾青丝一般,爱抚这匹簇拥在胸前的恬静荧光。迷惘、气忿、疑惑、以及消沉的意志,全都消逝不见,就连角落的黑暗也不知何时悄然褪去。唯近乎温柔的玉柱仍滞留在原地,挺立于胸前,盈盈发亮。
尽管皎洁的酮体并不明亮,但却柔洁异常,就像从天边仍残存着月亮倩影和旭日初升的天空所抛下的,使含羞待放的百合花绽开娇躯,无可挑剔的皓白日光。如此清高。“我“感觉它就要渗透我肉体,渲染我的血液,浸染我的思想。好似丘比特的神奇箭矢——划破肌肤,沁入心房,篡改记忆;最后无恙的从脊梁透出,而我则会为了谁而痴迷。
(你千呼万唤的真的是作为“谁”的我吗?请继续读下去吧。)
曲身于囚牢之中,内心却如《仲夏夜》的月色那般旷达——一片略微发紫的湛蓝中,与星光零落的天空纠缠、交融;云雾涌动,月光若隐若现,照拂山谷与殿宇;琉璃万顷、月华如水,却也会不与地面的纷乱事物并为一谈;不宁唯是,若怀虚谷的气量甚至涵盖了生灵及万物,崇高之光点亮了寰球,缀饰了宇宙;夜空迷迷蒙蒙,月色温润如玉,梦境般烘托半边画布。
与时代的囚笼无异,在并不遥远的过去,还有一座岛屿。它更加自由,也更加复杂。(现在大抵已经演化成大陆)有无数人沉沦在有限的得与失的落差和快感中,一切都被冠以价值,所以一切都沦为商品,被交易,被争夺。
真是滑稽,在这座“发达开化”的小岛里,欢呼与哀嚎是贯穿四季的飓风,人们被迫性地时而痴迷,时而感伤着,却说还要努力打破什么,最后连方向都没找到。看不见的飓风如同巨手般挥动,窄小的人们便像钟表一样滴滴答答地规律运动。久而久之,具象的行为无形的规则化:不可贵的人,形成了。
金沙和砂砾积成沙滩,硌硬细嫩的脚掌,最后迫使人们生出奢华的老茧;眼泪和井水汇成大海,发出汹涌的呼鸣,嘈杂的喧嚣让人们变得多愁善感;水泥和岩石筑成灯塔,逸散妩媚的闪光,轻浮的人们由此浮夸地四处奔波。
腐朽的形式在一片阴郁的氤氲中进行,让人恍如置身遥远的古代,就仿佛这里就是一切封建的起源。不过,“我”也确实是这里成活。
不,当然不会完全是“我”,是躯体在那儿罢了。和刑场上呆滞的死囚没有区别,只是最物质的肉体而已。
看!就在天边!
骤然,层层海浪呼啸而起,浊浪排空,海天一色。
激昂的海浪前仆后继,鳞次而积,层叠直上;稀薄的云雾缓缓涌动,好像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汇成一块厚实的雾圈,形成除月亮外第二只缀饰夜空的发光眼睛;玉白的月光倾泻而下,为雪白的浪花渡上了一层恬静而浪漫的玉光;幽深的“天眼”终于显现,是磅礴的黑云裹挟着霹雳;短促的电光时隐时现,伴着犀利的轰鸣,像极了破碎的明镜及浪荡的裂纹;蓬勃的月光如雾霭般,弥漫整个海面。无形的气压已然孕生。
“尤其现代的文明下,自然的轻哼最为颤栗。”是的,浩漫的天穹之下,“我”甘愿投身到这股宏伟而又致命的漩涡中,无无可辩驳。豁达的“我”终于了然于心:唯有与伟力的拉扯才能证明存在,唯有与伟力的辩驳才会有过活的意义,唯有对着伟力嘶吼才能皈依最初的自我;假死前的每一次奋力挥舞都是给予这个狭小人间的,最美轮美奂、最根深蒂固、最无可磨灭的美感痕迹。
低沉的夜空暗淡得只剩一片黑色,从无边的黑暗中掷下一道又一道凛冽着寒光的金色裂缝,同时伴着像是巨石碎裂般的低鸣;魁伟的海啸挺立着壁垒般的彪躯矗立在敞亮的海平面,浪头与天空一色,高度不可估量,仿佛是它们撑起了天空;树木在暴雨中挣扎;老叶被轻松剥离,年轻的新叶仍在顽强抵抗,但枝丫也被卷走,重重地打在窗沿上,屋内的人们同样辗转难眠。直到阳光划过天空,刺进海底,这支雄伟的“军队”才肯悻悻而去。像是一场威吓,又像一次嘲弄。
风暴过后的某天,若是有人看见一个“不幸的人”在海岸边凄凉地飘荡,又或静静卧在沙滩上,那么千万不要害怕,就请走近他再多看一眼。因为你一定可以看见“我”如早春时节的嫩芽从薄雪中探出般,苍白中透着叶绿的脸颊上,挺着一副令人惊叹的,可谓超凡脱俗的惬意微笑。那是阁楼里窗边祖母的微笑,是即使饱经生活的风霜也对美好事物抱有真挚情感的向往;那是最冷酷的死神的微笑,是对芸芸众生中敢于直面桎梏的坚定意志的肯定;那是最伟大哲学家的微笑,是对美妙的深邃与绚烂的复杂的赞颂及包容。
空灵的月宫之上,没有宫阙,也没有素娥,仅一片寂寥。无垠的荒芜布满耕耘者的足迹;“我”灼烈的热情也深栽其中,再苍白的尘土也会为之吐出鲜嫩绿芽,献上丰硕果实。千姿百态,光彩迷人。这不是悲戚的怜悯,而是只对朴实之人的最恳切的认可。回首眺望这片沁人心脾的绿荫,舒心和疲惫皆化作飞蛾,缭绕在银亮发丝周遭,如落樱般缭乱,似雪花般洁白。翩翩起舞。最后缤纷汇聚成的,便是那一抹情感富盈的曼妙微笑,柔美地玉立在耕耘者笑意融融的脸庞上。怀揣着对黎明的憧憬,这位宽心之人倚着墙安然睡去。地板依旧冰冰凉凉,心跳却无比深沉浩瀚,好像源于地心深处,离得多远都能听到,仿佛蕴藏无限活力。
泥墙外,月光下,黑暗中,独留夜莺幽幽吟唱。余音凄凄,无人对答。
(是无情的禁锢,也是坚毅的屏障。蓦然发觉了吗?)
再就是你。
身为女性且又多情善感的笨小孩——就是你呀!(或许天性早已奠定了你,甚或你们的一生?)
豆蔻年华下,是难以压抑的个性、无法约束的思想。身心蜕变所带来的刺激毫不意外地麻痹了你;你认为所有的新颖体验和情感都是应允的,是年轮、是花苞、是人生的又一路段。因此,你深信不疑地顺应了自己(和放纵的区别?),糊涂地走在一条满是火药的路上,是那样激动、那样欢心。但,最终的尽头仍不外乎是同样黑漆漆的深渊。
(可悲的过去;垂死的未来;虚幻的一生)
哦!我喜欢悲剧,但我讨厌血腥。你的伤口,你渗透舞衣的血痕,又或是你脖颈的桃红吻痕。瓷白花蕊上的污渍就像是我心灵的疤痕,刻骨铭心地糜烂、发臭,我再也不要去想象了。所以让我说些美好的故事吧。
假如你迷途知返的话——不切实际的畅想,但也不是毫无意义。(就当做对你过去的悼念如何?扫墓时不也常常会供上人们觉得逝者生前最爱的东西吗?)
假如“我”因为粗心落下盘缠而折返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