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少女闺阁

一晚上狂风暴雨，这时候滴滴洒洒还没停，早上起来看见大哥正在屋檐下穿蓑衣，周至随口问道，“你去哪里啊？”

大哥紧了紧棕绳，伸手一指，“田里水满了，我去把沟给扒开。”

周至站在门槛上，向外望了望，果然大片大片的稻田全都灌满了水，稻田一户连着一户，周家的田位置不是特别高，如果不及时疏通，刚涨起势头来的秧苗就要被灌了。

他从墙上取下了斗笠，也跟着去玩玩，他就像小时候一样在雨中奔跑，享受风雨带来的舒爽，但田埂上湿滑无比刹不住车，他一把把走在前面的大哥推到了田里，自己的斗笠也飞到了水中。

大哥被飞溅的水打湿了裤裆，双手还摁在水里，虽然不生气，但也想整蛊一下老二。

“大哥，捉条黄鳝上来。”周至大声喊道。

“黄鳝没有，给你青蛙。”周辰真在水中拿住一只青蛙，直接往他脸上丢去。

青蛙趴在脸上想想都恶心，手忙脚乱中周至往旁边一闪，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田里，水淹没到自己胸口，他反倒哈哈大笑。

回来了就应该肆意挥洒青春，而不能抱着中年小老头的心态毫无生机，老气横秋。

周至又丢了一坨泥巴过去，老大也回了一坨，两人在田里一阵嬉闹，秧苗被掀翻不少。

老大虽然比较严肃，平时都是一板一眼，但毕竟年轻，谁还没有几分童心，这时也和周至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申慧云喊吃饭，周至提溜着灌了水的裤子上了岸。

老大在后面默默扶正压到的秧苗，开沟排水。

昨天周至就想好了，刚好下雨没事干，可以去陪陪丁静。

吃完了饭，他在枕头上拿了书，又带上那包大白兔，估计下了一晚上雨，泥巴路上没有能走的地方，他索性不穿鞋打着赤脚。

脚丫子踩在路上，泥浆子从脚趾缝里冒出来，软软乎乎还有点痒痒的像是在按摩，还挺舒服，不过他也没有闲心慢慢体会足底按摩，绵绵不绝的风雨吹打过来让他打了几个冷噤，走快了身上才有点热乎气。

斗笠遮挡不了多少雨水，周至担心手里的书被打湿，就把裤腰紧了紧，书放在小腹前面。

两家相隔不近，走路要四五十分钟，一路上周至看到最多的就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倒伏在地，不少人都在冒着雨扶植玉米。

这年头当个农民还真不容易，产量本就低，时不时还有天灾，还要交公粮，一年到头忙下来，可能还管不上一年。

丁静家在铜峰山脚下，渫水河从她门口绕过，环境清幽，是真正的依山傍水。

周至上了年纪一直想找这样一块风水宝地养养老，但那时政策已经卡的非常严格，不允许城镇居民到农村购买农房宅基地，加上妻子的反对，认为农村医疗条件太差，不适合养老，周至因此作罢。

到了丁静家门口，门都锁了，他把斗笠摘下来靠在墙边，用屋檐积水洗干净了脚上的泥，在门外喊了丁静两声，没听见回应。

下雨天，能去哪儿呢？

他看晒谷场上留着四排脚印，自己来的那排是朝内的，其他三排都是朝外去的。

忽然听到河边上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周至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团水雾，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

他走近一看，原来真是她一家在门口河湾里，丁青山用抛钩在湍急的河水里捞水流柴。

在夏天暴雨之后，河水暴涨，上游地势较低的一些树木、房子，就会被河水冲走，指不定在哪个河湾会靠岸，这就催生了很多没柴烧的家庭冒险捞柴。

这门手艺看起来很危险，做起来更危险，一把树杈四个勾，中间一根主枝连着长绳套在人手上，不断抛出去收回来，把水里的柴捞回岸边，一招不慎就有可能被绳子带到河里给冲走了。

周至有一年跟着爹在河边看捞柴，一个长胡子的中年人甩抛勾拉到大浮木，舍不得放手，直接被带飞了出去，滚滚浪涛根本没人敢去救，父亲大胆接过旁边的抛勾，接连甩了三次才被那人抓住，众人合力才拉他上来，一个大男人回家之后在老娘面前嗷嗷大哭，周至至今记忆犹新。

丁静一个人蹲在柳树旁，离她爹妈不远，周至心想反正绕不开，打个招呼也无妨，“师母，师父，打柴啊。”

听到周至的声音，丁静唰一下回过头来，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

周至对于丁静18岁的形象早已模糊，前两次见面都是在晚上，此刻才算是真真切切的看到她。

一双脚白白嫩嫩沾了不少泥星子，双手提着过膝的裙摆露出圆润修长的小腿，格子长裙束腰显出诱人的腰身，纤细洁白脖颈，虽然脸被遮住，但能看出微有肉感，透出几分甜美可爱。

“噔”她故意用斗笠撞了一下周至胸口，“你怎么才来？我一个人都要无聊死了。”

“爸，妈，我走了。”她回头冲河边喊道，双手挂在周至的胳膊上若无其事朝家里走去。

丁青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来都是捧在手心里，加上现在考上大学，更是凡事都依着她，唯独在周至这件事上，不赞成他们交往。

丁静事事都被依从，到了谈恋爱被反对，心里总想和他们唱反调，上次牵手明白了周至的心思，这次就是要挽着手在父母面前现个眼，气气他们。

她软乎乎的靠在自己手臂上，胸口起伏连连，周至甚至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脑子里不禁浮想联翩，感觉两人像是行走在1993的深圳街头，你侬我侬。

“你走前面。”走出几步，丁静退身站在周至后面，小心推着他往前。

“干什么？”周至想回头看看，双手却被丁静反向抓住。

周至很享受被她这样玩弄，一摇一晃，缓缓向前走。

丁静一脚一脚在周至的脚印上踩过，嘴里喃喃念叨，

“田埂并脚印，余生岁月长。”

她也并非刻意说给周至听，可这一言一行就像一列时光列车，把周至推回了初恋的晨光里。

到了屋檐下，她猛一抬头掀掉周至斗笠，又一低头放下自己的斗笠，忽然弯腰惊呼，“头发被夹住了，帮我拉一下。”

周至忍不住洒然一笑，还是那么活泼又主动，

“哪里夹住了？”

“发夹子。”

周至蹲下身小心为她解开了卡在竹隙里的发夹。

她站起来缓缓甩了甩头发，依旧拉着周至的胳膊，“走，去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