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在中大参加革命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算第一次读懂了:我的饭碗在信都被人打破,求生存的欲望迫使我考进了中山大学。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中大,在广州石牌。广州最长的马路(街道)是惠爱路,在惠爱东路的中大附近设中大车站,向东走经百子路、东山而抵石牌。中大有文、法、理、工、农、师范和医七个学院,除医学院及中大医院在百子路外,六个学院都在石牌。大学中心在一座岭上,大学办公室、理学院、文学院相对而立,岭麓有著名的五座宿舍,顺序为理、工、法、师范学院的学生宿舍。

回中大时,谢焕新老师叫我带给师院谢那威一封信,必须亲自交到。谢那威是潮州人,坦率而健谈,是一个能从说话中引导你暴露自己的能者。在中大,我先前认识的人除了贾老师外,尚有读过临中的黄凤英、黄德贤同学,前者是贾的爱人,后者也刚考进工学院,读了一年就停学回家。

我住在新生宿舍二楼,按序号叫13宿舍,在新生膳堂开饭,上课则在理学院。数学、天文刚分系,上课、食、住都在一起。我是做过近两年中学教师的大学生,因为家贫,与人无往来,整天在教室做功课,有时往图书阅览室跑。

我完全靠公费过日。我留存的笔记本,记有1947年10月至1949年1月中大师范生的公费(单位:蒋币)的发行情况:

1947年10月,21万元;11月,24.4万元;12月,34万元(13日发制服费5万元)。

1948年1月,35万元(2月25日补发35.2万元);2月,60万元(25日补发25.2万元);3月,117万元(4月15日补发49万元);4月,126.4万元(5月1日补发21.7万元);5月,260万元,零用金50万元(6月5日补发34万元);6月,343万元(7月10日补发81万元);7月,分两次共发686万元(8月12日补发630万元);8月,两次共发1750万元(9月22日补发2.81金元);9月,两次发11.49金元;10月发11.4金元;11月,四次共发56.6金元;12月,两次共发65金元;1949年1月,两次共发236金元。

从公费发放情况,足见当时的物价暴涨,民不聊生。早上发的纸巾、金圆券,晚上就贬值了半截。无论政府改每月公费一次发为两次发,补发又补发,由元改为万元,由十万元加到千万元,后改纸币为金圆券,都挽救不了其崩溃的命运。大学生群起求温饱求生存,反饥渴反迫害运动如火如荼。学生们扛上饭碗走上街头要饭吃!

入学的第一个月,学校在七个学院全部新生中举行了论文比赛。题目已记不清,但是关于治学方面的。我写:结合我教过两年中学才读大学的实际情况,知不足而勤奋求索,我决心认真治学,学成一个有道德有学问的老师。料想不到的是,全校近千名新生,文、法、师皆以写文章见长,居然让我的论文得了头名。学校出了通告,奖了两本书和一张奖状,我将论文比赛结果及奖书、奖状寄给李镇校长,他十分高兴,说我为母校争了口气,私立临江中学的学生不比人差,穷人的子弟不比富家子弟笨!

从此,我受到了进步同学的关爱。当年中大是华南的民主堡垒,有四大进步社团:理工学院的科学研究会,文法学院的社会科学研究会,师范学院的中师剧团和各学院综合性的南苑剧社。农学院、医学院另有其组织。中大的学生运动,在“5·31”受到国民党的镇压、血洒长堤后,已转入隐蔽时期,争取以合法的社团活动出现。各社团的领导,全是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我入校不久,即被高届的同学凑邀,加入了科研,以后又被选为一年级小组的组长。贺县学生当时在中大共14人,除我以外全在贺县中学(公立)读过,家境都比我好。参加科研后,我逐渐认识一些贺县同乡,其中刘超鹏还在经济上支援过我。

11月底,机工系陈元泰(贺县黄田长山头村人)找我出去玩,谈家乡,谈历史,谈感受……他在了解我的家庭与过去。我毫不保留地说清楚。几次谈话后,就谈到对中大学运的看法。当时,在中共的一个外围组织,九月份起开始创建,有严密的组织,采取单线联系,制订有“秘工条例”和一些严格的组织纪律与制度。他说,根据会员的介绍和对我的了解,协会准备发展我加入协会为会员,关键在我有没有这种觉悟和入会要求。

我坦诚地说,两年以来,我逐渐走上革命的路,我在找寻共产党。我表示了愿望与决心,要求加入协会。我写了详尽的自传,对以前加入过三青团,为薛维纶代写过“告怀集青年书”,薛维纶不满意写《某政工队长》的作者等等做出详尽交代。为了适应当时艰苦斗争环境,我改名黄连(我母姓黄,父名亚连,我有黄连一样苦的历史)。1947年12月下旬,组织审查我的自传及申请后,正式批准我成为爱国民主协会的会员。在陈元泰的监誓下,宣誓“在中共地下党领导下,党指向哪里,我奔向哪里”。发有秘工条例。以后定期收到协会的工作指示及秘密宣传资料如《中大文摘》等。不久,为避免组织被破坏,我的上线联系人转为钟贻孙(桂平人,物理系)。

路在足下,我走上了革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