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盐荒危机

兽历1300年·霖月十五，旱季第三十七个正午。

赤狐集市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咽喉，连风都是滚烫的。龟裂的土地缝隙里，爬出细小的盐霜——那是地下水被烈日活活蒸干后留下的尸骸。空气里浮着腥甜的兽血味，还有汗水被烤焦的酸苦。

林渊蹲在集市边缘的杉树荫下，指腹捻着一点灰白晶末。那是她昨夜里偷偷蒸馏出的粗盐，颗粒分明，在指甲缝里闪着碎星般的光。

“精盐，氯化钠纯度98%以上。”她在心里给这撮盐做了质检报告，然后把指尖放进嘴里。咸味像一条细小的火线，瞬间点燃她因脱水而迟钝的神经。

“有效。”她低声判断。

可她不能现在拿出来。

因为在她的对面，真正缺盐的兽人们正像濒死的鱼，张着嘴却吸不到氧。

“让开！”一声嘶哑的暴喝像铁锤砸进人群。

黑狼部族的猎手“裂齿”推开挡路的幼狐，手里高举一只拳头大的陶罐。那罐子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黄色，像被岁月啃噬过的骨头。

“最后半罐盐！”裂齿的声音像沙粒滚刀，“换三张雪貂皮，或者一颗火蜥心脏！”

周围立刻炸开锅。

“火蜥心脏？你疯了！”

“我出两张貂皮，再加一罐蜂蜡！”

“我……我拿我自己换！”

说话的是赤狐部一个瘦小的雌性，怀里的孩子脸色惨白，小腿一抽一抽。

裂齿的目光像秤砣落在她身上，带着赤裸裸的算计：“你？太瘦，不值半罐盐。”

人群一阵哄笑，又迅速被更焦躁的吵嚷吞没。

林渊把藤篮往怀里拢了拢。篮子里，竹筒封存的雪白盐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一群不安分的小精灵。

她抬头，视野越过攒动的兽耳与角冠，看见十米高的红杉枝头，一抹银灰色的影子——澜沧。

雷鹰族最锋锐的一把刀，此刻正半敛羽翅，像一柄收在鞘中的闪电。他的目光穿过热浪，笔直落在她身上。

林渊用口型无声地说：再等等。

澜沧的耳羽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再吵，就杀光你们。”

声音并不高，却像一把冰锥沿着脊椎滑下。下一秒，银翼掀起狂风。

澜沧俯冲落地，足尖触地的一瞬，电光以他为中心炸开，呈环形劈裂。焦糊的土腥味瞬间盖过了汗臭。

兽群如潮水退后三步。裂齿的瞳孔缩成针尖，抱着陶罐的手青筋暴起。

澜沧却连看都没看他，侧身一步，把林渊笼进羽翼的阴影里。

“晒够了吗？”他问。

林渊笑了笑，唇角干裂的血珠被风吹散，“刚好，可以开始了。”

她站直，拍了拍藤篮，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半个集市听见：

“盐，我能造。给我一片海岸，三棵巨竹，两昼夜无人打扰，我还你们一座雪盐山。”

一片死寂，仿佛连烈日都被这句话噎住。

巫医“灰须”最先反应过来，拄着骨杖颤巍巍上前：“雌性，你可知欺骗全族的代价？”林渊没回答，只抬手。

她指尖捏着的那撮雪白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

“精盐，纯度九成以上。”她淡淡道，“这一撮，就抵你们半罐。”

裂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有火。

澜沧的羽刃悄无声息地滑出半寸，电流噼啪作响。

“成交。”

不是询问，是宣判。

雷鹰族最年轻的战将当众宣布：“她，是我族的贵客。谁敢动她——”

轰！

一道雷劈在裂齿脚尖，土石飞溅。

“死。”

人群再次后退，这次带着敬畏。

林渊低头藏住翘起的嘴角。

计划第一步，成功。

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不在集市，而在那片即将踏足的海岸。

午后，队伍启程。

澜沧化出半翼，单手拎起林渊的藤篮，像拎一片羽毛。

“路远，太阳毒。”他递来一只水囊，囊身用巨蜥皮缝制，还沾着淡淡的血味。

林渊接过，仰头灌了一口。水里有薄荷碎叶，凉得她打了个哆嗦。

“怕我下毒？”澜沧挑眉。

“怕太甜。”林渊抹嘴，“糖分过高，容易脱水。”

澜沧没听懂“糖分”是什么，但他听懂了后半句。

“那就省着喝。”他抖开羽翼，阴影罩住她，“到海岸之前，我不保证第二次补给。”

林渊“嗯”了一声，目光却越过他的肩，看向队伍末尾。

那里，裂齿正带着黑狼部的几个猎手，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怀里，鼓鼓囊囊。

林渊眯眼，认出那是火油的气味——看来有人不想让她成功。

她收回视线，指尖在藤篮边缘敲了两下，像在倒计时。

澜沧侧头：“你在想什么？”

林渊弯起眼睛，笑得像只刚醒的猫。

“想火。”

“火？”

“嗯，造盐需要火，烧掉障碍也需要火。”

她声音轻得像自语，却一字不落地滑进澜沧的耳廓。

雷鹰青年沉默片刻，羽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那就烧。”他说，“我负责点火，你负责……”

“负责别让火烧到我。”林渊接得飞快。

两人对视一眼，第一次，在彼此眼里看到同一种锋利。

远处的沙丘，热浪扭曲。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