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五十五年的诏狱,地砖缝里结着三寸厚的血冰坨。锦衣卫百户张承禄踹开甲字三号槛门,一股腐肉焦糊味扑面而来。他捏着鼻子踢了踢铁链:“老铁匠还喘气呢?督公等着画押!”
一、铜炉里的活祭品
赵铁岩悬在刑架上,琵琶骨铁钩已锈成暗红。两个力士拖来烧红的铜炉,炉膛里炭火噼啪爆着人油星子——那是昨夜烙死御史的余烬。
“招了贺雄通敌,赏你全尸!”张承禄的绣春刀拍打炉壁,火星溅上赵铁岩的脚踝,“滋滋”声里腾起焦臭。
枯唇翕动,张承禄凑耳去听,却闻沙哑笑语:“炉温...欠三成...烧不透辽东铁...”
力士怒掀炉盖,火舌猛舔上赵铁岩胸膛!焦烟弥漫中,忽听“咔嚓”脆响——他竟咬碎半颗槽牙,血沫喷在张承禄飞鱼服金线纹上!
二、血冰上的机括图
子夜寒风钻槛窗。赵铁岩瘫在血冰上痉挛,忽觉身下凹凸有致。借月光细看——历代死囚的血竟在砖缝凝成奇异纹路:
有炮管螺旋线冻成的冰棱,有水车榫卯状的血珊瑚,最奇是墙角冰坨里封着半幅《火器图》,血丝勾勒出佛郎机炮改良膛!
“哈...咳咳!”他笑呛出血块,断指在冰面勾画。血水遇寒即凝,渐渐添上膛线加深纹。画到精妙处,忽听槛外窸窣声——小狱卒栓柱塞进冻窝头:“师父...他们要用炮烙...”
赵铁岩猛攥窝头:“拿炭灰来!要细如面粉的!”
三、烙铁下的淬火经
铜炉烧透槛栏时,张承禄惊见赵铁岩背缚冰柱盘坐如僧。力士举烙铁按向他脸颊——
“滋啦!”
青烟腾起焦臭,那刀疤却未绽裂!张承禄抢过烙铁细看:焦黑皮肉上竟覆着层灰壳,烙铁触及即崩如碎瓷!
“炭灰...混人油...”赵铁岩咳笑,“匠户...淬火...护心法...”
张承禄暴怒:“加刑!换铁裙!”
烧红的铁裙箍上腰腹时,槛内突爆嘶吼。众人惊退,却见赵铁岩腰腹急缩如风箱,铁裙“咣当”落地——原先悬吊磨出的腰伤,此刻反成收缩空隙!
“此谓...弹性卸力...”血人昏死前呢喃,“《工部秘典》...卷七...”
四、炼狱里的师徒课
栓柱哭扫刑房时,忽被血冰绊倒。月光正照赵铁岩胸腹——炭灰覆体处龟裂如陶,裂罅间血丝纵横如星图!
“师父...这纹路像浑河...”
“浑河...漩涡卸刀劲...”赵铁岩喉头嗬嗬响,“看...铁裙红处...即火候...”
栓柱泪眼模糊,忽见师父以断指蘸血,在铁裙烙痕上勾画。血线游走如活蛇:此处添回火纹,彼处加散热槽,最绝是裙腰暗榫竟改作弩机扳簧!
“记...记牢...”枯爪猛抓他衣襟,“此技...守宁远...用...”
五、画押纸上的无字碑
春雪融檐时,张承禄摔来供状:“画押!给你痛快!”
赵铁岩颤巍巍执笔,忽盯住窗棂冰柱——融水正顺血冰纹路蜿蜒,在《火器图》上添出螺旋膛线!
朱砂笔掷地大笑:“好...好一幅...自画招供图!”
力士按他手沾印泥,却见枯指猛戳供纸!“噗”地洞穿三页,指骨在砚台狠敲——
“铛!铛!铛!”
血墨飞溅如雨。张承禄抢过供状气绝:纸面唯余三个血窟窿,排列如佛郎机炮的品字弹孔!
批注
天启六年宁远城头,守卒见红夷大炮膛内刻满冰裂纹。袁崇焕抚之落泪:“此非膛线,乃万民血槽!”后金军溃退后,炮管卸下惊现炭灰涂层,灰壳剥落处显“诏狱甲三”烙号。
更奇者:
崇祯查抄魏忠贤私宅,得血冰《火器图》半幅。司礼监焚毁时,冰融血现八字:“铁骨可熔,心纹不灭”。帝观之悚然,令将血水洒居庸关。
后世谓之:
铁裙不过三寸铜,
箍得住残躯箍不住冰裂纹;
烙铁虽是千度火,
烧得穿皮肉烧不穿卸力法。
君看那诏狱血冰映月处——
半幅河山半幅恨,且将肝胆铸炮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