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怎么可能?

火灾那天,他明明在国外参加一个重要的商业谈判。

他怎么会出现在火场?

如果他真的来过,为什么这三年,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复看着那张模糊的截图。

不,不可能。

这一定是司泊淮的又一个新把戏。

是他故意伪造了这些东西,想博取我的同情,让我心软。

对,一定是这样。

我死死地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不会再上当了。

绝对不会。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裴敬昭的电话。

“司氏那个新能源的项目,不用再等了。”我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情绪,“今晚,就动手吧。”

“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这是一个局。

一个我亲手设下的,复仇的局。

也是一个裴敬昭乐见其成,并不断加码的,吞掉司氏的局。

当晚,司氏新能源项目核心技术数据泄露的丑闻,引爆了整个科技圈和金融圈。

这个项目是司泊淮押上全部身家,试图挽救司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现在,它断了。

第二天,司氏集团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以“决策失误、损害公司重大利益”为由,罢免了司泊淮的一切职务。

他被赶出了司氏。

那个曾经站在金字塔尖,呼风唤雨的男人,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我以为我会很开心。

我会像前几次一样,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品尝复仇的快感。

可是,没有。

我的心里,一片空茫。

尤其是当我看到,娱乐小报拍到的,司泊淮从司氏大楼里走出来,独自一人,坐在路边台阶上,像一条被世界抛弃的流浪狗的照片时。

我的心,竟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我烦躁地关掉网页,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一定是我的错觉。

晏栖迟早就死了,我怎么可能还会为他心疼。

我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想让夜风吹散心里的烦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的那个私家侦探。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急切。

“曦姐!不好了!你快看我刚发给你的东西!关于裴敬昭的!”

“我们……我们都搞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个男人,他是个魔鬼!!”

我攥着手机,侦探最后那句惊恐的“他是个魔鬼”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点开那份新传来的加密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凉。

文件不大,只有几页纸。

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

第一页,是我父亲公司三年前破产清算的最终报告。

而在资产的最终收购方名单里,在无数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壳公司背后,经过层层穿透,最终指向的控股人,是裴敬昭。

他用最低的成本,几乎是白捡一样,吞食了我父亲一生的心血。

第二页,是当年负责处理我家债务的几家银行经理的资料。

他们在事发后不久,全都以“家庭原因”离职,然后集体移民海外,销声匿迹。

而为他们办理移民,并提供巨额“安家费”的,还是那几个与裴敬昭相关联的壳公司。

第三页,第四页……

每一页,都是一把新的刀子。

当年围追堵截我家的媒体,背后有裴敬昭的资本在推波助澜。

当年我父亲病重,医院里最关键的进口药突然断供,也是因为供应商被裴敬昭的关联公司恶意收购。

他不是在司家这棵大树倒下后,来分一杯羹。

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个拿着斧头,一点一点,砍断树根的人。

而我,这三年来,竟然认贼作父。

我竟然把他当成我的恩人,我的盟友,我复仇路上唯一的依靠。

我竟然,还把自己变成了他手上,最锋利、最听话的一把刀。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彻骨寒意的感觉,从胃里直冲上喉咙。

我冲进洗手间,扶着冰冷的盥G台,剧烈地干呕起来。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上,我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同样无助、同样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晏栖迟。

我以为我杀了她,亲手埋葬了她。

原来没有。

她一直都在,被我藏在最深的地方,此刻,正用一种悲哀的、嘲讽的眼神看着我。

看着我这个自作聪明,从一个男人的陷阱里爬出来,又掉进另一个男人算计里的,天大的傻瓜。

“呵……”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我有多久没哭过了?

三年了。

从我决定成为“应曦”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是现在,我控制不住。

我不是为司泊淮哭。

我是为我自己,为那个被蒙在鼓里,像个小丑一样,为仇人披荆斩棘的自己,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