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铁手套指向地面散落的血髓晶碎片,嘶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在粘稠的黑暗中回荡:“你…捡起来。”
墨渊的心脏如同被冰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监工灰白色的眼睛透过铁面具的缝隙,如同两盏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钉在他身上。那目光穿透了破烂的粗麻布衣,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死物的价值。
不能动。一动就暴露!可不动…这冰冷的命令如同绞索,正在收紧!
时间仿佛凝固。墨渊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蛰龙诀运转到极致,将气息、心跳甚至血液流动都压制到近乎死寂。他维持着矿奴特有的佝偻蜷缩姿态,头深深埋在膝盖间,只留布满污垢的乱发对着监工的方向。握着短刀的手藏在破烂的袖子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秒…两秒…
监工铁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不耐烦的哼声。他那只指向血髓晶的手,缓缓下移,按在了腰间那柄狰狞弯刀的刀柄上。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弥漫开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嗬…嗬嗬…”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呻吟,从墨渊身后那块巨大岩石的另一侧响起。
是荆伯!
那个之前警告过墨渊、又陷入麻木的老矿奴,此刻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半截身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监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声音。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墨渊脚边的血髓晶碎片,又指向矿道深处,仿佛在急切地表达着什么。
监工灰白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冰冷的视线从墨渊身上移开,落在了荆伯身上。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如同在看一只挡路的臭虫。
“老东西…找死?”嘶哑的声音带着杀意。
荆伯却仿佛没听见,只是更加用力地指着矿道深处,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加急促,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监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激怒了。他放弃了墨渊,拖着那条沉重的锁链和锁链末端血肉模糊的东西,迈步朝着荆伯走去。铁靴踏在湿滑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压迫感稍稍转移。墨渊紧绷的神经得到一丝喘息,但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荆伯…是在救他?!
“嗬…嗬…大…大人…”荆伯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刻意的谄媚,“那…那碎片…次品…污染…小的…知道…知道哪里有好矿脉…七…七号坑…”
“七号坑?”监工的脚步顿住,灰白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像是贪婪,又像是某种更深的忌惮。“老东西…你知道七号坑?”
“知道…知道!”荆伯拼命点头,浑浊的眼睛里却藏着极致的绝望和一丝决绝,“带…带大人去…只求…只求大人…饶小的一命…”
监工沉默了几秒,铁面具下发出嗬嗬的低笑,像是毒蛇吐信。“带路。”
荆伯如蒙大赦般挣扎着要爬起来,动作笨拙而艰难。监工不耐烦地一扯锁链,那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拖到荆伯身边。借着幽绿磷光,墨渊看清了那“东西”——赫然是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几乎只剩骨架的矿奴尸体!
“背着。”监工命令道,声音冰冷。
荆伯浑身一颤,看着那恐怖的尸体,眼中恐惧更甚,但还是颤抖着伸出手,试图将那沉重的尸骸背起。
就在荆伯弯下腰,身体挡住监工视线的刹那!
墨渊动了!
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他蜷缩的身体猛地弹射而出!不是冲向监工,而是扑向地面那几块被命令捡起的血髓晶碎片!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矿奴特有的、因长期劳作而变形的笨拙感,一把将碎片抓起,紧紧攥在手里,然后顺势朝着荆伯的方向踉跄着扑倒,嘴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仿佛是被监工吓破了胆,手忙脚乱。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在幽暗的光线和荆伯身体的遮挡下,完美地融入了矿奴应有的恐惧反应!
监工的注意力果然被荆伯和那具尸体吸引,只瞥了一眼扑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墨渊,灰白色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便不再理会。“废物!快点!”他呵斥着荆伯。
荆伯艰难地背起尸体,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他经过扑倒的墨渊身边时,浑浊的眼睛极其隐晦地、飞快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警告、催促,还有一丝…诀别?
墨渊的心脏狠狠一抽。
荆伯佝偻着背,背着那具恐怖的尸骸,踉跄地朝着矿道深处走去。监工拖着锁链,如同驱赶牲口般跟在他身后,灰白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脚步声和铁链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暗的矿道深处。
墨渊依旧扑在冰冷湿滑的地上,保持着矿奴恐惧的姿态,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腐臭灌入肺腑,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爬回墨璃身边,妹妹依旧昏迷,但握在手中的血髓晶似乎让她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丝。墨渊将刚刚抢到的那几块碎片也塞进她怀里,感受着那微弱的温热,心头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荆伯…他最后的眼神…
七号坑!他故意提到了七号坑!那地方一定极其危险,甚至让那个冷酷的监工都产生了忌惮!荆伯是在用命给他争取时间和方向!
没有时间犹豫了!必须尽快离开这条矿道!去七号坑!
墨渊抱起墨璃,用破烂的布衣将她裹紧,背起那个装满矿石碎块的破背篓。他最后看了一眼荆伯和监工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死寂。
他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脚步,抱着怀中唯一的希望,朝着矿道更深、更黑暗的未知,一头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