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极消失 无数据 维护中 您太敏感了

  • 磁烬
  • Betwee
  • 5138字
  • 2025-07-04 19:04:26

天钦灰土土脸的回到了家。

他突然发现一个很可疑的点。自己明明没有陈述他在观察室里遇到了什么问题,朱馆长也说了自己没有收到,那他是怎么知道磁震的?除非他也感受到了,这说明他害怕这个事情给我们发现,或者是另一种事情,在BJ这个大城市下涌动着。这里一定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躺在了床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抛去了那个念头,安静的睡下了。

梦里,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天文馆。

前往天文馆的路上,星空很迷茫,穹顶裂开一道秘境。

靛青与妃色的绸缎从天而降,翻涌间抖落漫天星光。极光悬在松梢,漫过山尖,尾梢扫过湖面,将秋水染成流动的虹,连游鱼的鳞片都镀上了幻彩。

风裹着松脂香掠过,极光开始舞动。它们缠绕、变幻,最妙是那抹月白,像谁抖开了半匹轻纱,细碎的光点便簌簌落下。仰头时,睫毛沾了光点,恍惚看见自己的影子浮在光里,连呼吸都仿佛带着微光。

宇宙在此刻打了个旋儿,把所有浪漫都揉进了这团光雾里。声音只有呼噜声,仿佛这绚丽的宇宙只是一个正在酣睡的人。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文馆。

模拟的天空很大很美,很多人都在拍照,还有几个小女孩在跳舞,天钦好奇的走过去,她们就往他的手心塞了一个棒棒糖,他接了,似乎是为了满足自己童年对美好生活的幻想。

很悠闲,很舒服,天钦还觉得这趟天文馆之旅是对自己疲惫神经的一次奢侈犒赏。

穹顶之下,银河如瀑。人造星辉带来的片刻宁静抚慰着他连续加班近两周的灵魂。他蜷缩在座椅里,任由冰冷机械的解说女声讲述仙女座星系的黑暗。

直到他走进“极地之光”互动区。

这里模拟着地球磁场与太阳风共同舞蹈的景象。蓝绿色缥缈的光带在巨大的球幕上流动着,宛如灵活的水母触手。天钦站在模拟磁极的位置——一个标注着“北极点”的金属圆盘上,脚下传来轻微的、模仿磁脉动的嗡嗡震动。

起初只是视野边缘的异样。那颗被投影在“北极”正上方的、用来校准方向的北极星,它的光芒似乎浑浊了那么一瞬间,刹那间,像一滴墨水掉进了清水杯,一丝难以捕捉的紫红色沿着它冰冷的光晕向外缓缓漾开,清流涌来,又迅速被纯白吞没。

天钦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以为是沉浸式投影中的疲劳后遗症。

紧接着,声音来了。

那不是从穹顶音箱传来的,更像是从地下,从他自己冷冰冰的骨头缝隙里钻出来的。一种极其低沉、持续不断的嗡鸣,闷得人心莫名头发慌。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看时间,手指却在半空中僵住。

眩晕毫无征兆地降临。脚下的圆盘仿佛变成了失控的陀螺,猛地朝一个错误的方向——大概是东南——倾斜了至少十度。天钦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护栏,冰冷的金属触感下,传来一阵细微但又连绵不断的、令人牙酸的震颤。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一把拉开背包,从侧袋里掏出那个不知从哪来的老物件——不知从何而来的的铜质军用罗盘。古铜色的盘面玻璃下,那根曾无数次精准引导方向的红色磁针,此刻像发了疯一样高速旋转,发出“嗡嗡”的哀鸣,根本停不下来。

“不……这不可能!”天钦失声低呼道。在这个精确模拟磁场的科技展区,其他游客脚下的投影光带依然流畅地变换着姿态,仿佛只有他和他手中这个不合时宜的老古董,被某种看不见的爪子攫住,拖离了正常的时空。

“先生?您不舒服吗?”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胸前别着“导览员李”名牌的年轻男子不知从哪快步走了过来,语气带着职业化的关切,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里的磁场……不对劲!”

天钦指着疯狂打转的罗盘,嗓音因激动和残留的眩晕而有些嘶哑,“看这个!还有那颗北极星!它的光……刚才变了颜色!还有声音……很闷的声音!”他试图描述那些转瞬即逝的感官异象。

导览员李顺着天钦的指向看了看投影的北极星——它正忠实地散发着恒定白光——又低头看向那个在他眼中如同古董玩具般的罗盘,眉头微蹙。“先生,”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耐心,“我们的投影系统实时校准,非常稳定。模拟磁场的设备强度也很低,不可能干扰到……嗯,这种老式指南针。”他加重了“老式”二字,“您可能是站在这特殊互动设备上太久,平衡感受器有点不适应,加上光影效果,产生了感官上的小误会。”

“不是误会!”天钦掏出手机,庆幸自己刚才下意识地录下了罗盘发疯的几秒钟,“你看这个视频!”

导览员李瞥了一眼屏幕,视频里旋转的罗盘确实异乎寻常样子。“看起来的确是的,但……这种机械装置在复杂电磁环境里不稳定很常见,先生,我建议您去咖啡厅休息一下,喝杯水缓一缓。”他的目光慢慢越过天钦的肩膀,似乎在确认是否有其他游客被这里偶然的小骚动吸引到。

就在这时,只见一位西装笔挺、胸前挂着“值班经理张”铭牌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脸上是训练有素的凝重,此时他满脸疑问:“怎么回事?”

导览员李再次抬头看了起来,讯速低声汇报了情况,强调了“老式指南针”、“感官不适”、“可能影响他人”这些敏感词汇。张经理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天钦略显苍白的脸和他手中的罗盘,最终定格在手机上那段被判定为所谓“无意义抖动”的视频上。

“张经理是吧?”天钦急切地想越过导览员,“请让我进去再看看那个投影点!或者检查一下你们的监控数据?我真的……”

“先生,”张经理抬起一只手,礼貌但坚决地挡住了天钦试图再次靠近互动区的脚步,“首先,我理解您的不适。但我们的所有设备,包括监控系统,都经过严格检测,目前一切运行正常。其次,互动区出于安全考虑,游客在出现身体不适时应立即离开该区域。第三……”他微微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几个投来好奇目光的游客能听到,“您的个人电子设备出现的所谓‘异常’,很可能仅仅是设备本身或环境干扰的问题,与天文馆展项无关。为了您的健康和其他观众的观展体验,请您暂时离开这个区域,如果需要,我们可以为您联系医护人员。”

他的话滴水不漏,像一层透明的冰壳,瞬间冻结了陈默所有的辩解。

天钦感到一股火气混着冰水往上涌:“健康?我的感觉很健康!而且是哪里来的游客?”

他生气的说着,向四周看去,都是让人摸不透的幽黑的,只有他这里保持着原样:“是你们的东西出问题了!有东西在影响……”

“先生!”张经理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朝站在几步开外的保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看来您的状况更需要专业人士的关怀。小孙,请协助这位先生去咖啡厅休息。如果先生感觉无法继续观展,可以护送他到大门口叫车离开。”

那个被称作小孙的保安,一个魁梧沉默的年轻人,立刻跨步上前,像一堵无声的墙立在天钦和张经理之间。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用身体语言清晰地传递出“请离开”的讯号。

周围的目光变得复杂,有好奇,有疑惑,甚至有几丝看“闹事者”的审视。天钦的脸颊瞬间滚烫。简直荒谬,明明自己感觉到的都是实情,却要被当做闹事者赶出。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一眼头顶那片在投影下显得无比“正常”的人造星空,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个被扭曲的、真正的不祥异象。罗盘在他口袋里贴着大腿,金属的凉意刺骨。

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在保安沉默的注视下,转身大步走出了天文馆的穹顶区域,身后仿佛还能听见那低沉嗡鸣的余韵在耳蜗里停留不去。

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个念头顽固地冒出来。

天文馆外的阳光照的大地,很热。城市的喧闹声扑面而来,车水马龙声,此时有声胜无声,似乎一切正常。难道真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天钦茫然地站在台阶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天钦睁开眼时,四周是黏稠的黑色,像被倒扣在巨大的墨瓶里。这里的场景让他震惊,他的身体竟悬浮在漆黑的真空里,皮肤像被细砂纸打磨般轻痒,指尖传来微妙的震动。他试图移动,骨骼摩擦出微弱的声响,却无法在黑暗中划出痕迹。远处似乎有光点在闪烁,又像是错觉。黑暗像液体般流动着,将他包裹进这无形的梦里,连呼吸都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这是……梦?天钦惊奇的想着。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掏出来。屏幕上,一个本地推送的APP自动弹出一条简讯,标题醒目:“罕见极光今夜或将现身北方天际?专家:可能性极低!”

天突然有了色彩。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只看见澄澈的蓝天和几缕浮云。但那推送,像一根针,扎在了他混乱的神经上。磁极异动……太阳风暴……极光?

不对劲了,这梦怎么似曾相识……

天钦知道要怎么办了,至少明天有了目的。

第二天早上,天钦早早地起来找起了爷爷给他留的罗盘。不久就找到了,灰尘。他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吹了一口气,并用布擦开了铁锈。巧的是,罗盘仍在乱转,证明磁极仍有异常。

他拍了照片,前往地震局,准备寻个真相。

门外的阳光依旧像滚烫的沙粒砸在身上,却再也渗不进一丝暖意。巨大的轰鸣不是外界的噪音,是恐惧和被愚弄的愤怒在他颅骨内引爆的巨响。

他不坐地铁了,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往常问他地点,得知是BJ地震局后,司机吃瓜似的笑着问道:“你去那干啥啊?”

天钦告知之后,司机想了好一会儿,又笑着说道:“原来是探个底呀,天文馆都否定了,你觉得地震局有大概率支持你?”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天钦吃了一惊,就是啊,地震局怎么可能支持他?但天钦表面上仍平静:“您还是送我去吧,真理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实践出来的。”

半小时后,天钦站在市地震局那栋略显陈旧的办公大楼前。正午的阳光在玻璃门板上烧出白亮的光斑,里面渗出的冷气却像冰水一样拂过皮肤。天文馆的光滑未来感被彻底甩在身后,这里只剩下一种基层单位特有的、沉默的务实。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地球物理爱好者”,目标是撬开“近期地质或地磁异常”咨询的门缝。

接待台后,一个穿着灰色制服裙的中年女人正埋头对付一堆表格。天钦尽量平稳地叙述——那些揪心的眩晕、皮肤感知到的无形电流,统统被他咽了回去。他只提及天文馆那个老古董罗盘令人心惊的狂舞,还有网上那些像鬼火一样飘着的极光传言,想问问官方数据是否平静如常。女人终于抬起脸,厚厚的镜片后,眼神像结冰的湖面,一丝涟漪也无。

“罗盘?”她语气的平淡如同陈述一个常识,“老物件嘛,失灵不稀奇。”手指在键盘上象征性地敲打几下,眼睛扫过屏幕,“震情?全球本地都稳当,一点水花没有。地磁么……”她又点了几下鼠标,“K指数知道吧?我们看这个,地震前兆预警用的。喏,今天一直在2到3晃荡,平静得像块死水。别说扰动,警报的影子都没。”

“可是……”天钦感觉喉咙发紧,得用力才能让声音不抖,“我是盯着精确时间的,上午10点18分到22分,就在我家那位置!麻烦您,单看看那时段本地详细的地磁曲线行吗?哪怕一个监测点的原始记录?”时间、地点,他把这两样东西像筹码一样推出去。

女人眉间那丝皱纹几乎看不出来,悬停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她切换了窗口,屏幕光影在她脸上跳动。

“嗯?”一个微小的、代表困惑的气音。

“怎么?”天钦的心猛地吊到了嗓子眼。

“你要查四环那块?”女人的目光在屏幕上疾走,“怪了……那片负责的大学基准站,”她报了个专业名称,“实时数据流,显示‘维护中,暂停获取’。”她又点了一下刷新,“通知写的是……上午8点开始例行维护升级,预计今晚8点恢复。”她撇了撇嘴角,那表情说不上是无奈还是什么,“这……时间卡得可真是巧啊。”

巧?冰冷的触感瞬间从天钦的脊椎骨里炸开,蔓延到全身。

“别的站呢?附近的总有备份吧?或者前后几分钟的数据图?能看分布就行!”他几乎是挤出了恳求。

女人没作声,又点开一个更复杂的、带着密密麻麻曲线的后台监控画面(天钦的视线能勉强捕捉到一丝模糊的轮廓)。大片象征“正常”的绿色占据屏幕。

但天钦的瞳孔骤然一缩——就在北部边缘、紧挨着大学站的那个角上,一个代表高精度监测的小图标,像警报灯一样短暂地、异常刺眼地闪了一下橙光!那点橙色挣扎了还不到半秒,在她快速调整坐标轴的动作里,就被潮水般的绿彻底吞没。女人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快到难以捕捉,随即,那个复杂的图表被她干脆利落地关闭,画面重新跳回那个只有“平稳”二字的简报。

“辅助站点数据显示一切正常。”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滴水不漏的平静,顺手抓起电话听筒搁在耳边,无声地表明谈话该结束了,“监测网嘛,断个线升个级,小毛病常有,不碍事。整体数据稳得很,没看出问题。年轻人,”她甚至带了点程式化的安抚微笑,“网上那些风言风语,信多了睡不着觉,真有情况,咱们官方能不通告?”

听筒放回座机,声音清脆。“放宽心啦,数据在那摆着呢,就是你那老物件和你自己,反应过度啦!”

数据在那摆着。

老物件和你,反应过度。

两句话像淬了冰的实心铁块,狠狠砸进天钦胸腔。天文馆的驱逐像是划出一条隔离带——“请离场”。而这里,是更彻底的处刑。用一张薄薄的、名为“正常”的官方证明,将他骨子里感受到的真实震动、那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惧,能把他碾压成微不足道的、属于他个人和一块老旧金属的“神经质”。

这比宣告他疯了还要冰冷。这是系统性的、无声的抹除。

天钦感觉四肢像灌满了水泥,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谢谢”,身体僵硬地完成转身。自动玻璃门在身后平滑地闭合,发出“嘶”的一声轻响,将那个被“一切正常”的冰冷空间隔绝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