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审问

大约莫小半个时辰,外头的厮杀声才逐渐小了下来。

马车里的楚念月屏息凝神,不敢妄动,却听见马车周围忽然出现一道脚步声,正往马车这里来。

楚念月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手中紧紧攥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簪子,指尖用力到略微发白。

脚步声有些急匆匆的样子,紧接着是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掀开了马车车帘,楚念月缩在马车最内侧,目不转睛的盯着投射进来的光线,簪子似乎马上就要刺出去似的。

“念墨!没事吧?”

还未等楚念月看见来人的脸庞,熟悉的饱含着焦急声音先一步传来,让楚念月脑海中紧绷着的弦放松了下来。

是怀风哥哥。

楚怀风紧蹙着眉,唇抿成一道直线,直到看见马车里安然无恙的楚念月,眉头才稍微松开半分。

楚念月攥着簪子的手缓缓放松下来,对上楚怀风关切的视线,报之安抚的一笑,向他示意自己无事。

“我没事。李将军呢?”楚念月从马车内钻出来,简单的环顾一周却没有看见李立羽的身影。

楚怀风身形一顿,稍稍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李将军受些轻伤,正在包扎。”

二人一前一后向客栈方向走去,途中还有士兵正在收拾残局,楚念月微低着头,尽量地不去瞧,但是血腥气直往她鼻子钻,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这里发生过的惨烈场面。

“李将军。你可还好?”楚念月先敲了敲门,语气中含着一些担忧的意味。

李立羽此时刚刚包扎好伤口,听见楚念月的声音心下也放心不少。

总算,没让她再受伤。

李立羽几步踱到窗边,先是打开窗,才出声回应楚念月。

“劳驾楚大人和念墨书童的关心,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李立羽字正腔圆地,倒是略显官方和严肃。

难得正经的李立羽倒叫楚念月不太习惯,但听到他没事,心里的担忧还是消散了许多。

正欲转身离去,却听李立羽房间忽地传出一声痛呼。

楚念月心下一急,顾不得礼数,径直推门而入。

进了门,却发现,李立羽正倚在窗边,眉眼肆意的扬起,沐浴着阳光,嘴角勾起的弧度看起来得意洋洋。

此情此景,楚念月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在戏弄自己。

但是看见他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楚念月内心那些焦虑终于彻底消失,这样生龙活虎,肆意昂扬的李立羽好似才是楚念月更想看见的他。

楚念月转身欲走,李立羽立即步履生风地拦住她。

“欸,某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我费尽心思地救了人家,人家连一杯水都不肯给我倒。”李立羽自怨自艾地话语透着酸酸涩涩的味道,时不时还要偷瞄楚念月几眼,看看她的反应。

楚念月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颇觉得好笑,拗不过似的走到茶几旁,为他倒了杯茶。

趁着楚念月倒茶水的间隙,李立羽还要见缝插针似的说上几句话,“说真的,你可得好好报答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瞧楚念月没理他,他负气般的坐下来,“不想以身相许?那可不成,我这一刀可不能白挨。”句末,李立羽还傲娇的哼了句,下巴微微抬起,瞧上去颇为别扭。

清风从窗外吹进房间,楚念月内心本来因为此次插曲带来的阴霾好似也被完全吹散。

“李将军请自重。”楚念月递过去茶杯,虽然被李立羽的样子逗得心情不错,但还是没回复他的胡言乱语。

“哎哟!伤口突然好痛,拿不了茶杯怎么办?”李立羽盯着面前的茶杯,忽然惊呼道。

楚念月闻言盯了他片刻,李立羽眼神透着真挚,叫楚念月竟一时摸不透,只好半信半疑地拿着茶杯送到李立羽的唇边。

李立羽眼睛划过一丝隐秘的得逞。

但是还没等他喝到茶水,就听见楚怀风带着不豫的声音。

楚怀风从门口缓步走进来,看到这一番画面,心情不是很愉悦。

“我竟不知李将军伤情已经严重到需要其他人照料饮食。”

李立羽眼看着送到嘴边的茶水飞走了,神色沉郁了一瞬,没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冰。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士兵半跪在房门外,向李立羽报告。

“将军,主谋已抓获。”

李立羽眸底暗沉,“那就带过来吧。”

士兵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那老板娘就被押送到房间里。

她双手被粗壮的麻绳束缚着,头发微微凌乱,但没受什么伤,背脊挺得笔直。

起初,她是不愿跪的。

士兵呵斥她,直接朝她的膝盖踢了一脚,她才被迫跪到地上。

哪怕是跪着,她的背仍然挺直着。

此时的李立羽,全然不是刚刚调笑楚念月时的样子,周身的气势极摄人,楚念月有些惊诧。

平时总见他没个正形,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严肃的样子,恍然间竟有些陌生,却好像隐隐又透露着几分熟悉。

“你设下此番陷阱,究竟意欲何为?”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老板娘抬头直视他,“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识破我的计划的。”

她自认为此次计划已经天衣无缝,不明白究竟在哪里出现纰漏,反将自己赔进来。

她柳七娘就是输,也要输个明白。

“呵,”李立羽浅浅抬了下眼皮,“破绽百出。”

“一个连具体人数都不过问就能准备好对应的碗筷和饭菜,除了事先有所调查,别有图谋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吗?”李立羽话语中带着意气风发的自信,最后的语调上扬,似乎极为笃定。

下方的老板娘神情掺杂着不可置信,她皱着眉质问道,“仅仅凭着这一点猜想?你们如何断定我有所图谋?”

“仅这一处细节就足够让我怀疑。当然,最后是我派人盯紧你,将你用于传递消息的信鸽截下了。证据确凿,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据信中所说的计划,他已经调查仔细藿香草的功效,确实具有安神作用,可份量过多时会致人昏睡。

他本意是让楚念月先入睡,确保她的安全,等解决一切后,再唤醒她,免得这血腥污了她的眼。

但等他至楚念月的房间时,她却是还清醒着,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李立羽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小纸条,看到纸条的一瞬间,柳七娘忽然像被人抽空了力气似的跌坐下去,然后她不屑的笑了两声,“棋差一招罢了。若非如此,今日跪地者必是尔等。”

李立羽不置可否,“说吧,有何图谋?”

提到这个,柳七娘神情愤慨,啐了一口唾沫,“贪官搜刮的民脂民膏途径于此,我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她眼神凌厉,看着他们好像是为虎作伥,十恶不赦的祸害一般,好似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

她对于贪官的恨是作不了假的。

三人沉默了半晌,李立羽眼底有些冷意,却不欲多言。

楚怀风叹息着摇了摇头,“或许你本当是巾帼之志,如今却被人当了刀子使还不自知。可惜,可惜!”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柳七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说教满头雾水,心下好似也察觉了些许的不对劲,可是......那人怎会骗他呢?

楚怀风眼带失望,“我们所押运的哪里是什么贪官之财,是救灾的赈济银啊!你可知,你差点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吗?!”事关灾民,楚怀风语气不由得重起来。

柳七娘神情呆滞,“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骗我,是你们骗我!你们骗我!”口中喃喃自语,到最后甚至带了些疯癫的语调,一副颇受打击的样子。

也不知是谁给她递的消息,似乎很受她的信任。

楚念月见她一副不愿意接受事实的样子,估计再问下去应该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李立羽好像也是这样想的,他摆了摆手,吩咐道,“带下去吧,派几个人送到当地官府关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