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惊雷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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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惊雷初醒

金陵城的清晨,被一股不同寻常的躁动唤醒。郑家商行门前,连夜搭起了一座高台。巨大的织机、染缸、成堆的生丝和五颜六色的植物染料被整齐地摆放其上,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朴实而充满力量的光芒。高台两侧,几位须发皆白、在江南丝织界德高望重的老师傅正襟危坐,神情肃穆。更有几位身着儒衫、气度清癯的大儒被郑家重金礼请而来,充当见证。台下,早已是人头攒动,好奇的百姓、焦虑的织户、观望的商贾,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被刻意煽动起来的疑虑。

郑秋爽是在影一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上高台的。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精神力枯竭带来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意志。宽大的素色袍袖下,她的左手紧紧握着,指间那枚布满裂痕、冰冷死寂的神凰涅槃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感。

「警告:宿主身体状态极差,精神力严重透支,强行支撑存在晕厥风险。」

系统的提示冰冷,但她充耳不闻。没有退路。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有惊讶于她病容的,有带着审视的,也有被谣言蛊惑而投来怀疑眼光的。

“郑三小姐!听说你们的‘星河锦’是用妖术织的,是不是真的?”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明显的挑衅。

郑秋爽脚步微顿,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声音来源——一个獐头鼠目的泼皮。她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面向台下众人,清越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诸位父老乡亲,同业前辈!近日金陵丝绸市场动荡,流言四起,言我郑家恃皇商之名,行垄断之实,更污我‘星河锦’为妖术所制!今日,我郑秋爽在此立誓!郑家行事,光明磊落!‘星河锦’之奇,源于匠心,源于对天地自然的感悟,源于无数工匠的心血!绝无半分妖邪!”

她抬手,指向高台上的织机和原料:“口说无凭!今日,我郑家便当着全城父老的面,从生丝处理、染色、到上机织造,公开演示‘星河锦’诞生的全过程!请诸位老师傅、大儒前辈现场监督!若有半分虚假,任君唾弃,郑家甘愿领罪!”

话音落,早已准备好的熟练工匠立刻上前,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操作。选茧、煮茧、缫丝…动作流畅,技艺精湛。接着是染色环节,李伯亲自上前,将各种寻常可见的植物原料投入染缸,讲解其特性与配比。当那深邃如夜空的蓝色在染缸中呈现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

“看!是靛草根!还有桑枝炭灰!都是寻常东西!”

“原来如此!不是妖术,是巧思啊!”

“那星光呢?星光怎么来的?”

郑秋爽强撑着精神,亲自走到染好的丝线前,拿起一罐特制的银粉溶液:“这便是‘星辉’之源!此银粉,乃特殊矿物研磨,辅以秘制胶液调制,无毒无害!织造时,以‘星罗织法’,将此液精准点于经线节点之上…”

她一边讲解,一边示意织工上机。织梭翻飞,深蓝的底布上,点点银辉随着经纬交织,逐渐显现、排列…在明亮的日光下,内敛而神秘;当李伯适时地撑起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遮挡部分阳光时,那布匹上的银点骤然变得明亮璀璨,如同真正的星河在幕布后流淌!

“神了!太神了!”

“巧夺天工!这才是真正的匠心啊!”

“我就说嘛!郑家三小姐是神人,怎么会用妖术!”

台下的质疑声浪瞬间被惊叹和赞誉淹没!几位大儒和老师傅也纷纷点头,捋须赞叹:“化腐朽为神奇!此乃天工,非妖也!”

谣言,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不攻自破!

就在众人沉浸于“星河锦”诞生奇迹之时,商行大门轰然打开!以镇远侯府赵掌柜为首,连同金陵几家与郑家交好、实力雄厚的大商行掌柜,昂首阔步走出。他们身后,伙计们推着一车车捆扎整齐的生丝!

赵掌柜声如洪钟:“奉郑三小姐之命!为平抑市价,解同业之忧!自今日起,郑家商行及同盟商号,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抛售上等生丝!数量有限,售完即止!另!郑家三小姐仁德,感念同业不易,特此宣布:郑家将公开‘星河锦’基础染色工艺,授权江南信誉良好之织户使用,仅收取象征性专利费用!细则稍后公布!”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整个市场瞬间沸腾了!

“低于市价三成?!天啊!快!快去抢购!”

“郑三小姐仁义啊!公开工艺!这是授人以渔啊!”

“快!快回去!把囤的丝都抛了!再不抛就烂手里了!”

那些被夜枭组织怂恿、囤积了大量生丝、企图哄抬价格牟取暴利的商行老板们,此刻如遭雷击!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他们昨夜还收到眼线“发现”官仓在秘密调运大量“平抑布”的消息(实则是郑家赶制的障眼布),本就心惊胆战,此刻又见郑家联合几大商行以雷霆之势低价抛售,还公开工艺釜底抽薪…哪里还绷得住?

“抛!快抛!能抛多少抛多少!”一家商行老板面如土色地嘶吼。

“降价!我们也降价!比郑家再低一成!快!”另一家彻底慌了神。

恐慌性抛售如同雪崩般开始!囤积的链条瞬间断裂!生丝价格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路狂泻!夜枭组织精心策划的价格泡沫,被郑秋爽一套组合拳,彻底戳破!

混乱的市场中,几个昨夜被“神秘礼物”(自己散布谣言的证据)吓得魂飞魄散的茶馆老板和泼皮头目,此刻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内务府和府衙追查谣言的风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大局已定!

郑秋爽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汹涌的人潮,看着那些疯狂抢购生丝或仓皇抛售的商贾,看着重新燃起希望的织户们,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眼前阵阵发黑,耳边的喧嚣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三小姐!”李伯和影一同时惊呼,抢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没事…”郑秋爽强撑着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最后的意识里,她仿佛听到了人群的欢呼,看到了阳光穿透云层…

***

当郑秋爽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回到了听风楼那间冰冷的地下密室。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虚弱感依旧,但比起之前濒临崩溃的状态,似乎缓和了一丝。她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个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木桶中,温热的药液包裹着身体,带来些许暖意和滋养。

“醒了?”墨鸦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药浴有助于修复你受损的经脉和精神。这次…你做得很好。十日之期未到,流言已破,市价趋稳,陛下的旨意,你完成了。”他的语气中,难得地带了一丝极淡的认可。

郑秋爽靠在桶壁上,疲惫地闭上眼。赢了这场商业之战,但代价巨大。身体的虚弱感提醒着她,失去神戒的力量,她依然脆弱不堪。

“外面…如何了?”她声音沙哑地问。

“夜枭在商界的棋子损失惨重,几个核心据点被恐慌的同行举报,已被官府查封,查获大量囤积的生丝。残余势力如同惊弓之鸟,暂时蛰伏。郑家的声望,经此一役,如日中天。公开部分工艺的举措,更是赢得了江南织户的民心。”墨鸦停顿了一下,“皇帝陛下,也已知晓今日之事。”

郑秋爽心中一紧:“陛下…有何旨意?”

“暂无新的旨意。”墨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内务府收回了那份限期平抑的密函。但陛下传了口谕:”他模仿着皇帝那深沉威严的语气,“‘郑氏女,商事之才,不让须眉。然,神凰之责,重于泰山。戒痕未愈,前路多艰。望尔珍重,莫负太祖遗泽。’”

口谕的内容,让郑秋爽心中五味杂陈。皇帝认可了她的商业才能,但更强调了“神凰之责”和戒指的重要性。那句“戒痕未愈,前路多艰”,既是提醒,也是隐晦的施压——戒指不恢复,她这个“神凰使”的价值,终究有限。而“莫负太祖遗泽”,更是将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了她的肩上。

她低头看向浸泡在药水中的左手。那枚神凰涅槃戒依旧黯淡无光,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毫无反应。如何修复?如何唤醒?她毫无头绪。

“萧景琰…他…”郑秋爽犹豫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尚未苏醒。”墨鸦的回答简洁明了,“但脉象比前几日平稳了些。听风楼最好的医师和陛下派来的御医正在全力救治。他体内的邪气烙印依旧存在,但被数道封印压制着。”

郑秋爽的心沉了下去。就在这时,密室厚重的石门被急促地叩响!

“楼主!急报!”一个暗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

墨鸦闪身出去,片刻后返回。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眉头竟然紧紧地锁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凝重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何事?”郑秋爽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墨鸦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沉声道:“萧景琰…醒了。”

醒了?!

郑秋爽心头猛地一跳,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疲惫!景琰醒了!他撑过来了!

然而,墨鸦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冰水浇头:

“但…情况很不对。”

“他醒来后,不言不语,眼神空洞,对所有问话毫无反应,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但…”墨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就在刚才,负责看护的影鸦回报…他在无人时,用左手…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郑秋爽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