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嘉再陷生死危局,命悬一线。
周围尽是虎视眈眈的恶汉,他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几次挣扎破局已是奇迹,现在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
希望老天爷垂爱,下次穿越莫带什么后遗症了。
李元嘉选择任命。
而宇文士及摘下幞头,将发髻披散开叩头于地,这是免冠顿首,俗称谢罪待死之礼。
男子免冠顿首同女子脱簪扣首相同,都是在极特殊场合下使用。
唐朝不兴“三拜九叩”,哪怕最隆重的朝堂拜君之礼,也只是再拜稽首中间加段舞蹈。
武将身披重甲时,只需向皇上行叉手礼即可。
本质上,现在的君臣还是合作关系,大部分臣子都有气节和风骨。
至于女子,见君亦可免叩,只需跪地肃拜便可。
所以,现在的宇文士及,几日前的宇文昭仪,为护他李元嘉,真把尊严埋进尘埃里了。
“大王,瑞奴年幼并患恶疾,偶失检点妄言无忌,其本性纯良时乃少不更事,非存心败事也,望大王念其手足深情垂闵恩泽……”
宇文士及再拜再拜,额头已渗出血渍。
李元嘉紧握双拳,又心疼又觉得屈辱。
他妈的!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神童仙子乎!
不就是个死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李元嘉几步来自舅父身前,硬拽其起身。
“瑞奴,莫要犯浑!”
“舅父,您起身,莫再求这冷血之人!错便是错了,寡人认便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李唐!老子下辈子还来大唐,但耻于与此等蛇蝎为手足兄弟!要是没老子,恐怕死的就不是我宋王一个,太子齐王及其家眷甚至陛下也难于幸免,他就是个弑父杀兄诛弟的乱臣贼子,于前隋炀帝乃一丘之貉,注定遗臭万年受后世指脊唾骂!”
李元嘉豁出去了,大骂李二不是人。
情绪亢奋,言辞激烈。
杀老子是吧?行,临死前老子把你那点腌臜事全抖出来。
“你个竖子!莫要妄言,寡人何时想过弑父杀兄?”
李二急了,起身怒指李元嘉。
“你还想诡辩?敢对天起誓乎!?”
李元嘉针锋相对。
“寡人…某…”
“不敢了吧!这煌煌天道,安能恕此等恶行!那巍巍皇权,岂容以杀戮篡夺?玄武事成纵登大宝,千秋万代史官公笔,必书汝为弑亲篡逆之徒!李世民,你是有勇力,这半壁江山都是你打下来的,配的得上一句了却君王天下事,但却是某为你赢得生前身后名,汝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李元嘉反指李世民,口沫迸射星落如雨。
李世民快气炸了,却无言可辩。
这都是他最在意的,最害怕的,史笔如刀杀人不见血。
从某种角度看,李元嘉确实帮了他。
等等!
这小獠又在诡辩!
差点中计的李世民怒极反笑,好一口伶牙俐齿。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李唐。
好诗才啊…
“也罢,且收起你的小心机吧。寡人最重情义,莫非被逼无奈,怎会对手足兄弟兴刀兵之事?”
“魏帝曹丕责其弟曹植末奔父丧,将之压至朝堂,言以兄弟为题但又不能有兄弟二字,七步之内成诗可既往不咎。”
“汝三岁便可口诵经史,目数群羊,四岁可左手画圆右手取方,五岁兼成四十字诗文一时而就,足书五言一绝,号称我李家之“神仙童子”,智慧文采皆不输曹植。”
“寡人虽未帝,但有意效之。三步成诗,如何?”
李世民问道。
“兄长赐,不敢辞!”
李元嘉连忙应下。
呼…又勉强挣扎出一线生机,但是不太好活啊。
原主会做诗文且能一时而就,他可不会。
只能抄后世的。
感恩后世的义务教育,唐诗宋词他会背的不少。
不过,无有一首写亲兄弟且符合此情此景的,即便有李元嘉也不记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
“一步矣!”
侯君集高声唱号,似催命符一般。
“两步矣!”
程知节也抱有新仇旧恨一并算清的心思,提醒的特别大声。
“三步矣!”
尉迟恭重顿矟鐏,宣告思考时间结束。
李元嘉后背见汗,只能拼拼凑凑再加些自己的点滴墨水。
“《朔州北赠二兄世民》”
“渭水寒波照血痕,金戈玄甲霸业沉。”
“曾与圣凤共床枕,天运未临终会临。”
“皇图霸业多歧路,小挫何必怨仙神。”
“劝君更尽一杯酒,北出雁门无故人。”
行三步,勉强凑出一首诗文。
李元嘉双眸泛红,情坚且真道:“二兄,可还记得宏义宫的承诺吗?若汝为太子,定拜十一郎为…”
李世民厉声道:“汝且慎言!”
李元嘉随问,“二兄,此诗如何?可否称心?”
“可!”
李世民给予肯定。
这首七律,虽夹带十一郎的小心机,但他依旧很喜。
不愧我李家的神仙童子,比那曹植也不遑多让。
心中默念诗文数遍,竟生出几分自豪感。
这该死的小滑头,总能投其所好。
起义前是如此,起义后亦如此。
“整军出发,而后营于恶阳岭。”
秦王令下,玄甲军风驰电掣离开唐境。
纵使心有疑惑,但秦王不说,他们便不会再问。
并肩作战久矣,相信秦王自有其道理。
恶阳岭,突厥境内的一处山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从此再北行数里,便是突厥都城,颉利可汗所在,大利城【定襄】。
“众将在此休整。仁人,随孤先行入城。”
李世民先入城协调,没什么问题。
但你把李元嘉的护身舅父带走,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莫不是还要取命?
“那个…二兄,弟双腿有创,还须舅父涂之以药。何不与长孙公同去?长孙公聪明绝顶机智过人,又是二兄死忠之臣。”
“于隋时,令尊季晟便屡使突厥,多次达成共识。长孙家累世从使,专司邦交,随之可临机善变事无不成。”
李元嘉建言。
李世民自然知晓其意图,但他真没起杀心,命士及相随是习惯了。
也罢也罢,这小獠此时疑心慎重草木皆兵,便不恐吓于他了。
“辅机,且随寡人前去大利城。”
“喏。”
二人拍马而去。
别人或不知李世民去大利城寻谁,但李元嘉能猜出一二。
这是真要投突厥吗?
李元嘉越来越看不懂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