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通文馆动工,选址于千秋殿旁,此处原本为张婕妤寝殿,昨日便另搬他处了。
殿宇改造的工程量不大,检校侍中宇文士及督办,将作大匠窦琎主责。
李元嘉没在施工现场待多久,便返回千秋殿给李世民写信。
“二兄呀,一别数日,唯愿兄安,心随鸿影遥牵,梦绕兄颜久念。日前闻兄以寡克众收复朔方,弟摇拜以贺,欲似死而更生!今,上定性玄武门为中书令封德彝挑拨,欲秋后问斩,兄可释怀之。与贼军相峙时日,阿嫂侄女,爱弟当尽心护持,兄且安勿念。亲深墨淡,情长纸短,忆兄欲死,不知何计。使具还。十一郎手书。”
李元嘉写完书信,将其封装。
同长孙氏手书,一并交与无舌。
昨日,他便去大理寺将无舌捞了出来,以他为信使最为合适。
“将书信送至朔方二兄处。”
李元嘉道。
“喏!”
无舌坚定道。
……
此时,朔方城正被突厥兵和梁师都残部围困。
李世民立于箭楼之上,不见丝毫慌乱。
城内粮草充裕,众将士气高涨。
哪怕敌众我寡,李世民也有信心守城退敌。
“李世民,汝为何戏某!汝为何戏某!”
颉利可汗叱问。
“汝南下渭水,取金银玉帛无以计数,何不知足?朔方本我中国故土,贼帅梁师都侵盗我土地,欺凌我百姓,突厥受而庇之,我兴兵致讨,汝则来救,彼如鱼游釜中!颉利,速退兵可保甲士战果,执迷不悟寡人必将汝折于此!”
李世民针锋相对道。
“汝!气煞吾也!”
颉利可汗只能无能狂怒。
朔方城坚,眼下无有攻城器械。
渭水之战大败,将士无心恋战,盼早日北归。
此外,突利可汗并无助其夺城之意。
“李世民,汝之汉奴啖犬粪…”
颉利只能于城下大骂,激李世民出城作战。
然而,久经沙场的李世民,怎能中计?
“突厥本柔然锻奴,前隋走犬,尔辈窃据漠北,窥视中原,背信弃义,贪如豺狼,妄与中国为敌,真乃沐猴而冠之徒!”
“哈哈!大王骂得好!”
“回家锻铁去吧,一群豕犬不如之辈!”
“大王,您看颉利在城下急得跳脚的样子,好似只小丑矣!”
“某就喜彼恨某,又拿某无策的样子。”
“先丢梁师都,后丢苑君璋,然后丢漠南地,最后丢无可丢,颉利狗贼脸都不要了!”
“来矣!有胆攻城乎!”
长孙无忌、尉迟恭、侯君集等人,直接将嘲讽系数拉满。
“尔等!尔等!噗!”
颉利可汗吐血三升,险些坠落马下。
“呜呼…这就吐血了?颉利心智不如一幼童,亦堪为大汗乎?突厥无人矣?!”
“哈哈哈,本为突厥一设官,靠女人窃取突利大可汗之位,羞不羞耻?”
“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古代战争,互相辱骂为必不可缺的环节,而突厥人与汉人相较,嘴巴甚笨。
“尔等尔等,何不去死!”
“噗!”
颉利再喷一口老血。
此番南下,折损将士四万余,复又痛失河南地。
意味着阴山以南的大片牧场基本丧失,他怎能不忧心如焚,气火攻心!
“可汗!可汗!”
左右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颉利可汗。
这时!
“咚咚咚!”
不远处烟尘滚滚马蹄隆隆,擂鼓声声动寰宇,旌旗面面映苍穹。
“唐军来了!唐军打来了!”
突厥军人心涣散,阵脚大乱。
由此处便能看出,突厥军素质不如唐军。
“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回!草!原!”
颉利可汗从带血的牙缝中挤出几字。
他不知来增援的唐军有多少人,是否故布疑兵虚张声势。
但他不敢赌。
一旦援军于突厥军后方列阵,便可与朔方城唐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倒时再撤军,为时晚矣。
突厥兵撤退,梁师都旧部却未退。
万余人左顾右盼,不知何去何从。
“城下众将士,即为汉民,何以甘当突厥走犬?若放下刀兵,寡人可保秋毫无犯!”
李世民承诺道。
“降了,某等投降于大唐秦王!”
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第一个放下武器。
而后是大将李正宝。
最后所有将士放下武器投降。
“开城门!”
李世民道。
“大王,还需谨慎行事!”
长孙无忌道。
“无妨!昔日光武帝对敌于蒲阳,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降者犹不自安,光武帝知其意,敕令各归营勒兵,乃自乘轻骑按行部阵。寡人欲效之!”
李世民说罢,下城墙单骑出城。
“吁!”
“为我汉家儿郎者,请起身!”
李世民大呼道。
跪伏于地的众降卒抬头望之,只见秦王一人立于马上。
其容肃然,目若浩炬。
甲胄光耀英姿勃发,未使刀兵喝退数万胡虏,勒马按剑声如洪钟,仿若天策星宿坠于阵前!
众降将无不叹服,天策神威群魔唯恐避之不及矣!
“秦王神勇,与我等推心置腹,安得不投死命乎!”
众降将大呼道。
“洛仁,正宝,带亲从入城,余下人等原地待命。”李世民安排完降兵主将,后又吩咐道:“辅机,遣人送来美酒佳肴犒劳众将,另,打开内府取金银玉帛散于众将!”
“喏!”
梁洛仁、李正宝道。
“喏!”
长孙无忌道。
“谢大王封赏!”
众将士道。
前后不过盏茶时,秦王尽收梁师都所部为己用。
后世史书有载:大唐天策上将,于朔方城下单骑临阵,万军请降,天威所至,无有不从者!
这时!
远处奔来十数骑,为首一将正是灵州都督李道宗!
“二兄!”
“承范,果然是汝!”
“二兄无某,亦可退敌!”
李道宗与从父弟李道玄相似,早年便跟随李世民征战四方,皆视李世民为榜样。
“某知至尊会派兵增援。然,某尚余秦王府旧部百余骑,足矣!”
李世民自信道。
“二兄所言甚是!”
李道宗深以为然。
“且入城。”
朔方城,梁师都官邸。
李世民大排宴宴,与众将欢饮至次日天明。
后又于梦中惊醒。
“大王,您怎么了?”
婢女小声问。
“某无事…”
李世民摆摆手。
非是无事,只不过心忧之事不可与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