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朕自有定论!”李渊权衡利弊后,又道:“另外,汝二兄可有说明为何不往洛阳?”
他不信李世民北遁草原是谋划已久,更像是临时起意。
洛阳对李唐太重要了,国之中枢三川河谷,承担水路运输的转运重任。
八九月份,全国租庸调运往京师,如果洛阳不通,国库可就要跑马了。
“瑞奴不知。”
李元嘉也一直想不通,李世民为何不去洛阳?
中原大地不知比朔方好上多少倍。
“也罢也罢,二郎去哪都是朕的儿子,都是大唐的臣子。十一郎此番于国有大功,想要何赏赐啊?”
李渊问道。
“老爹,大唐刚赐予突厥九成府库,国家还有财帛吗?”
李元嘉反问。
“前隋盘剥百姓无度,府库财帛甚多,暂且够用。”
“那便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呗?”
“这不是马上收赋税了嘛!”
“且莫说某,李靖、李艺两位大总管及冯立、谢叔方、薛万彻等几位总管,阿耶当以何赏赐?”
李元嘉不是管得宽,而是怕李渊老糊涂,为打压太子而打压太子。
渭水河边,太子以官方身份认定李靖及将士们的功劳为上阵下获,结果李渊不认,寒的可是将士们的心。
这不是没得可能,隋炀帝被突厥困于雁门时,抱赵王杲而泣,目尽肿。
臣子谏言,破敌当以重赏。隋炀帝采纳,并对将士承诺,能奋勇退敌者,无官者赐六品官,有官者破格提拔,财帛金珠赏赐无数。又对百姓承诺,凡参与守城御敌者,事后皆有厚赏,免徭役三年。
将士们奋勇阻敌,百姓们登上城头丢石头,坚持到义成公主骗回始毕可汗。
雁门之围化解,隋炀帝立刻违背诺言,原定无官者赐六品,最终仅授予最低级的散职,且许多人有功而不录。
承诺百姓的免徭役三年,变为免当年一半徭役,且后续仍强征民夫。
先失军心,后失民心,最后天下皆知上无信,皇位也便坐不得了。
“真当耶耶老糊涂了?功劳赏赐皆按太子所言,朝廷只会多给不会少付。”
李渊道。
“阿耶圣明!德侔尧舜,功超汤武。膺昊穹之眷命,秉乾坤之灵枢,巍巍乎若太山之峙,荡荡乎若沧海之涵。”
李元嘉极尽赞美之词。
李渊被拍的很爽,不禁阖眸摇首,陶然自得。
而正当大悦之时,这竖子竟没得声音了?!
“恩?完了?”
李渊失口问。
“陛下之文治武功,高出前古,巨迹其听断不惑,从善如流,千载可称,一人而已!至治之君不世出也!”
李元嘉继续道。
李渊续上陶然自得,后又嗔怪道:“竖子不学无术,尽拍龙屁,朕…朕也没有那么圣明嘛。”
李渊和李元嘉这对活宝父子,颜师古是真看不过去了,为免殿前失仪,大腿里子都快掐紫了,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李元嘉暗道,老爷子听爽了吧,这些都是后世史书夸你二儿子的。
“陛下,那您打算如何封赏李县公?”
李元嘉又问。
依旧不是管的宽,而是怕李渊拎不清。
李靖何许人也?大唐军神,武庙十哲之一。
李唐的北半壁江山是李世民打下来的,而南半壁江山是李靖打下来的。
如此大的功劳,爵位还是永康县公,勋位为上柱国,这对吗?
窦诞、段纶都是国公了!
李渊若还对告密一事耿耿于怀,军神可就真的良禽择木而栖了。
“封卫国公,食实封一百户,金银玉帛另算。”
李渊道。
“不够!”李元嘉猛猛摇头,“封卫国公,食实封一千户,授兵部尚书。”
渭水之战,李元嘉从头看到尾,毫不夸张的讲,整个大唐只有李靖和李世民两人打的赢。
食实封一百户,实在太寒酸了。
同为帝国双壁的李世绩,不仅获赐五十顷田产,食实封也多达九百户,比亲王还高一档。
至于授兵部尚书,首先李靖一定能干好,再者李元嘉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让李靖留京。
现在大唐的兵部尚书是华州都督李神符兼任,人不在京城管不了事,何不让李靖来做?
“最多食实封五百户,至于兵部尚书,耶耶考虑考虑。”
李渊松口道。
李元嘉还想争取,被李渊给瞪回去了。
“汝个竖子,一股脑把能封的都封完了,以后再立功封无可封,耶耶还得给他想个封号不成?!”
李元嘉想想也对,李靖后面立的功劳可不少,还都是灭国的大功劳,总不能封右天策上将,位在亲王之上吧。
“阿耶所言极是,瑞奴欠考虑了。”
李元嘉也不嘴硬,有错误立马就承认了。
“哼!滚蛋吧,你母妃定然等得急切。另外,莫误了晚上的庆功宴。”
“阿耶,那其他人的封赏呢?”
李元嘉不问个明白,是真的不放心。
六总管皆身中数创而死战不退,这都是大唐的勇将柱石,万万不能凉了人心啊。
“你个竖子!莫不是管的太宽了?”
“陛下,臣宋王元嘉,亲眼目睹渭河之战,实在是,实在是感触颇多,将士们用血肉之躯去堵被突厥骑兵冲开的口子,一波一波的倒下,最后硬是用尸体绊住突厥的马蹄,大战数个时辰,无一人后退,无一人畏死,直至将突厥四万骑兵推至渭水北岸!他们为的是什么?是陛下,是长安,是大唐的荣耀,也是为自己搏个好前程,门荫子嗣。我为大唐有这样的将士而骄傲!自豪!”
良久后…
“师古,起草敕令…”
又良久后。
“汝个竖子,还不滚蛋!”
李渊嫌弃道。
“陛下圣明,臣宋王元嘉,告退!”
李元嘉恭恭敬敬的行稽首礼。
还是那句话,礼多人不怪。
“臭竖子,以后就不是宋王了,而是韩王。”
李渊看着李元嘉背影,笑骂一句。
皇子改换王号挺常见的,或贬或升或徙。
李元嘉徙韩王,因为韩地距离长安更近。
虽说唐朝封王多为封而不建,只有封爵没有实际封地,更没有所谓的古地理概念,但李渊就是在心理上认为,韩王比宋王离大兴宫更近。
“恭喜陛下,又得一神仙麒麟儿。”
颜师古稽首道贺。
“甚的神仙麒麟儿?就是个臭竖子!哼!”
李渊冷哼道。
但多少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
“娘!娘!”
李元嘉还未入千秋殿,便大呼疾呼。
“噔噔噔!”
殿内先是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临近殿门时脚步放缓。
下一瞬,宇文昭仪绷着俏脸,站于千秋殿门口。
“娘!”
李元嘉飞奔上前,一把抱住。
“竖子!起开!”
宇文昭仪嗔怪道。
“娘~”
李元嘉抱住宇文昭仪的玉臂蹭来蹭去。
“汝少来!此去草原,若非汝舅父,汝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以后还敢不敢梦浪语了?!”
宇文昭仪斥责道。
“娘~不敢了不敢了,以后无有娘的允许,瑞奴不敢患恶疾。”
李元嘉撒娇还是有一手的,不过几句话便把宇文昭仪哄好。
“瑞奴,殿外人多眼杂,咱们殿内叙旧。”
宇文士及提醒道。
“瑞奴见过舅父。”
李元嘉恭恭敬敬的行长揖礼。
“瑞奴,此乃宫中,可使不得。”
宇文士及赶紧扶起大外甥。
三人先后进入千秋殿,李元嘉把此去草原的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至于那些九死一生的情节,当然是要忽略的。
“完了?”
宇文昭仪问。
“恩,娘,嘴巴都说干了,对了,十九郎呢?”
李元嘉反问。
“十九郎于乳母院。瑞奴,娘听闻汝于突厥结实了个玩伴?讳执失玲花,与汝貌似,汝归唐时,甚至自草原追至晋阳?”
宇文昭仪声音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凌厉。
好啊!甚好啊!
岁八便开始招蜂引蝶,长大的还得了?
“额…”李元嘉无言可对,只好转移话题,“舅父呀,咱宇文家可有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