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具装骑兵冲锋，在强大的惯性之下，将长枪兵、刀盾兵、马军撞的人仰马翻。
数百具装骑兵突破阵表，一旦顺着阵门冲刺起来，马军根本拦不住，除非用拒马和战车阻挡。
而唐军中，只有李靖所在的中军有几辆战车，根本不顶事。
李元嘉、李建成等人屏住呼吸，唐军若无法遏制这几百重装骑兵，中军危矣。
“驾！”
这时！
人群中杀出一道身影，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立，策马追上先头突厥具装骑兵，将长矟抡圆而后大力挥出。
“嘭！”
势大力沉的一击，将具装马上的骑兵扫飞，连带将后方冲锋的几名骑兵撞的翻滚落马。
与此同时，弓弩手持骨朵上前。
“嘭嘭嘭！”
骨朵为钝器，类似于长柄锤，专打重甲兵，抡圆了来那么几下，保证你肝胆俱碎而亡。
李元嘉暗松口气，忍不住大喊，“原本某以为张公瑾已是勇力天下无双，未料竟有人更胜其勇，此乃何人部将？”
李建成傲然道：“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立。”
原来如此！
这位便是玄武门之变时，喊出那句足以少报太子恩矣的忠勇之士。
便是他，斩杀的敬君弘、吕世衡，确是一员猛将也！
“咚咚咚！”
六花阵内的中军，再擂动战鼓举起旌旗。
手持陌刀的弓弩手，来至具装骑兵两侧。
“唰唰唰！”
陌刀挥舞，马腿俱碎！
陌刀为长柄双手刀，重二十斤，前身可追溯到大汉斩马剑。
弓弩手中，只有精锐才可持陌刀，此为冷兵器历史上的巅峰之作。
约么一刻钟，陌刀队在不计伤亡的情况下，将冲入阵中的数百具装骑兵斩杀过半。
然而，突厥骑兵冲击出的口子还在。
源源不断的轻骑兵与具装骑兵涌入，前者向南北方向猛攻，挡住陌刀队的同时，也将口子越撑越大。
“咚咚咚！”
中军弓弩手将弓弩交与驻军，持陌刀长枪支援左前厢军。
一匹匹战马被削去马腿，具装骑兵人仰马翻。
此时，双方都在不计伤亡的角力，大阵好似夹子一样，唐军要将夹子扣紧，而突厥军要将夹子撑开。
“咚咚咚！”
战鼓再次擂动。
左前厢军、左后厢军，拼命往口子的方向顶，刀盾兵、长枪兵、陌刀队死伤无数，几乎是用人命来填这道口子。
左前厢军总管冯立、左后厢军总管窦诞、右虞侯军总管薛万彻，身中数创，依旧死战不退。
最终，唐军的勇猛和决心更胜一筹，用尸山血海堵住了这道裂口。
而先前冲入阵内的具装骑兵和轻骑兵，便成一支孤军。
左前厢军、左后厢军、右虞侯军及中军的长枪兵主攻重甲骑兵，使其无法分心操控具装战马，陌刀队趁机斩断马腿，骨朵兵上前补刀。
唐军各兵种配合默契，但具装骑兵的冲击力和防御力也不是摆设，付出极大伤亡后，才勉强消灭这支孤军。
然而，突厥骑兵的绕阵冲锋并没有停止，转而主攻六花阵的东南角。
压力给到右后厢军、左虞侯军。
大战从午时打到日落，足足两个时辰。
双方伤亡甚重，唐军这边两万五千名步骑兵，死伤七千余人，伤亡达三成。
古代战争中，士兵伤亡达到百分之五便临近崩溃，若伤亡达到百分之十而不溃败，便是精锐之师。
可见，宿卫京师的关中十二军，绝对是李唐的护国长城心腹家底！
每一名将士倒下，都是巨大的损失。
而突厥这边，也已伤亡数千，铁尔罕还在组织进攻。
渭水之战，双方是正阵对正阵，拼的是硬实力和决心。
唐军身后便是长安，是国都，是陛下，是荣耀，是将士们的父老乡亲。
突厥军身后是渭水，是可贺敦，是开弓无有回头箭的决绝。
渭水河漂浮着尸体，黄土地被染至血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土塬上的李元嘉，第一次身临其境的感受古战争。
没有什么奇谋，也没有什么将对将的战场厮杀，更不热血浪漫。
有的只是冷漠和死亡。
旌旗举起，金鼓擂动，你不上前便要死于己方押官的刀下。
厮杀又持续半个时辰，突厥兵久攻不下，开始有溃散的迹象。
铁尔罕也是战场老将，立刻鸣金收兵。
突厥骑兵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有序向渭水方向撤离。
而李靖所在的大纛处，并未响起金鼓，竖起旌旗，
“要赢了？！追击呀！李将军为何不追击？”
李元嘉道。
“情况不明，不可贸然追击，万一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怎么办？而且，敌军撤退很有章法，我军贸然追击，可能会导致己方阵型溃散。”
李建成解释道。
李元嘉不说话了，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想到乘胜追击一鼓作气。
老话说的没错，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指挥大军团作战，并非谁都可以的。
“嗖！”
这时，中军大纛处一支哨箭射出。
“噔噔噔！”
西北方向，响起隆隆的马蹄声。
约么一炷香左右，李艺带领天纪军、天节军、折威军骑兵冲杀而来。
正有序渡河的突厥兵顿时陷入慌乱，抛弃辎重武器，互相争抢羊皮筏子，后队挤压前队形成踩踏，溺水而亡者不计其数。
李艺则在北岸以逸待劳，杀伤突厥溃兵甚众。
“咚咚咚！”
渭水南岸唐军主阵这边，中军擂鼓立旗。
“杀！杀！杀！”
跳荡队、马军队、骑兵队出击，追杀丢盔弃甲的突厥军。
战锋队随后跟上，对骑兵挑落马下的敌军进行补刀。
驻队则留守原地，保护辎重。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环环相扣。
这便是现实版的，以正合以奇胜！
李元嘉看着战马上的李靖，佩服的五体投地，两万五千步骑兵，硬刚突厥四万轻重骑兵而大胜，不愧为大唐军神！
唐军在追击溃兵，颉利可汗却在鞭笞部下，呵斥小族氏首领来发泄怒火。
颉利本就脾气暴躁，再加上铁尔罕私自出兵，将他逼到两难境地，没杀人就不错了。
他已经与唐廷达成共识，取财帛而归足矣。
铁尔罕却突然向唐军发难。那么，他跟还是不跟？
他跟了，突利可汗会跟嘛？
大概率会坐山观虎斗，待他与唐军杀的两败俱伤，而后带兵北归夺大可汗之位。
他不跟，只能坐视突厥汗国的将士，被唐军斩杀殆尽。
现在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的兵力对比很玄妙，他手里还有八万人马，对方有六万，无法形成绝对碾压之势。
而这一切，都是铁尔罕造成的。
“该死的铁尔罕，本汗誓要将汝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说完狠话，颉利便要面对更棘手的问题。
铁尔罕部的溃军，正在往他这边靠拢，如果他的阵型被冲散，很可能面对士气如虹的唐军，以及虎视眈眈的突利所部。
那便危险了。
“去寻唐国太子！本汗要与之对话！”
颉利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