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我了,你竟然坐第一排还被鹏弟抓到了。”下课了,苏贝的朋友拍着她的肩膀脆生生的笑,像一只喜鹊,窗外树梢上的麻雀都被震得纷纷飞走。
教室里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会趁着这个来之不易的课间休息去外面透透气,只有少数人会选择待在教室里。
虽然他们所在的教学楼叫朝阳楼,但是一般却见不到太阳,因为正面被一栋办公大楼的阴影挡住了,而反面照过来的光只是堪堪照在阴暗的走廊内,厕所修在最里面,靠着厕所的十九班常年都是阴暗潮湿的代名词。
按照张甜甜的说法,这里与其叫做朝阳楼,不如叫做吸血鬼楼,常年的不见光和鹏弟的“血腥统治”已经让她痛不欲生,而她,正等着她那位罗密欧来拯救她。
苏贝的桌上正放着一张八面的数学卷子,上面是一道道令人看着头痛不已的函数真题,上面的答案写的密密麻麻,除了公式化的第一问,那些二三四问都被她用2b铅笔写了又改,改了又写,但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有好几道大题没有写完。
“让我看看。”张甜甜拿起苏贝的试卷,一脸高兴的看了起来。
“你怎么都会做呀,你真是背叛我了。”张甜甜一看,马上故作伤心的“搔首弄姿”起来,对于同桌的游刃有余,她只能说是“原地踏步”吧。
看了一眼张甜甜的桌子,苏贝在最下面看到了一本夹在数学书与语文书中间的不知名小册子,上面则堆着更多的书,但是苏贝知道,那是张甜甜最近一直在看的言情小说《魔道祖师》。
又看了一眼张甜甜的试卷,苏贝在零秒以内就知道了对方又在晚自习看了小说,幸好鹏弟来查岗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不然她一定死惨了。
“好姐妹……”张甜甜刚尖尖的开口,马上就闭上了嘴,刚要说出的话就如同沙子一般难受的吞进了肚子,就好像一只打鸣的雄壮公鸡活生生被人类掐住了脖子。
她迅速的低下了头,把脸像复印试卷一般对准了自己的桌子,一边用手整了整歪掉的课桌。
空气都好像凝滞了一秒。
“你说你,下课时间就是在这里聊天,怎么能进步,老师一来就在这装模作样,怎么能进步?”响亮的方言从门口的男人嘴里说出,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一样,这下子,班里剩余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和门口的张甜甜苏贝二人。
门口的男人就是他们的班主任鹏弟,一个喜欢穿格子衬衫配拖鞋的中年男人,因为和一个网红很像,所以大家都叫他鹏弟。
其余正在聊天的女生们尴尬的对了一眼,都慢慢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原本就坐在自己座位上聊天的女生则是埋汰的看了一眼门口,无语的在内心吐槽,更多人则是看了一眼门口,就往后门而去了。
“你们都去干嘛?马上上课了。”站在门口的男人抬着头冲着往后门去的人喊道,语气桀骜,苏贝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几根长长卷卷的鼻毛,马上又低下了头。
“上厕所。”后门的人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声,连忙走出了教室。
男人看着班里的学生,颇有点不满,他满脸倨傲的走到讲台上,用他那讨厌的方言开始了漫长的说教。
“你们一个个都是高二的学生了,父母辛辛苦苦送你们上学不容易,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聊天上呢?还有你张甜甜,数学成绩本来就不好,还老是去和苏贝聊天,影响别人学习。”
如果说学生时期有什么最让学生讨厌,那一定是被当众点名和借父母的名义斥责他们了。
班里剩下的人都低下了头,就连握笔的手都加了几分力度,但只有少数人能挤出几个字来,更多的人则是后悔没有去厕所避避风头。
顺便说一句,鹏弟是教物理的。
男人就这样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细数着他们的罪恶,从今天晚上被他抓到开小差的李响,说到大课间被他抓到在聊天的张甜甜,再说到他们班那令人唏嘘的物理成绩,反正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他都要说几句。
况且他说起话来毫不顾忌,反正他是班主任,没有人敢和他作对,只要和他作对,他就要把这个人在班里说上三天三夜,哪怕对方不顶嘴,他也会不依不饶的阴阳怪气。
本来悠闲放松的大课间就这样被毁掉了,教室里面鸦雀无声,只有鹏弟那难听的本地方言千篇一律的说着,这一刻,他们都无比羡慕那些提前出去了的同学。
要说起来,鹏弟这人在他们学校名声差不是没有原因的,平时有值班老师查岗确实没啥问题,但是就属鹏弟查的最勤,并且隔三差五就来个突击,并且一抓就是在学校里通报批评,所以在学校里也落得了一个“鬼见愁”的外号,因为他一说话就好像在阎王索命一般让人头痛不已,不知道多少男生在宿舍玩手机打牌吃东西被他抓到过。
之前李响还在晚自习被他抓到过,他很喜欢的一本小说《摆渡人3》就这样被收走,说好在期末还给他,但是到了期末却并没有给他,还说放到图书馆去了,可是李响最后却并没有找到。
“还有五分钟才上课,他不会要在这讲到上课吧?”张甜甜躲在书堆后愤懑的看着讲台上那道高谈阔论的身影。
走廊里人来人往,但没有一个十九班的人,别的班里人声鼎沸,只有十九班里鸦雀无声。
教室里灯光明亮,但明亮的灯光只是照在少女乌黑的秀发上,那案桌上的试卷却显得略有点暗淡无光了。
“数学试卷你写完没有?”操场的看台上,叶胜靠在看台的栏杆上。
“写完了,不是很难,但挺有意思的,写的很带劲。”李响从一堆老旧的绿色塑料椅里挑出一个略好的,简单的擦了擦上面的灰,在叶胜的侧对面坐了下来。
“是吗?”叶胜回忆了一下今晚的试卷,怀疑的摸了摸下巴,但很快就把那些题目甩到了脑后。
操场上没有灯,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操场旁的几栋居民楼窗里传出的一点点微弱的光,这座小县城,就连夜晚都是那么的安静温柔,没有大城市的喧嚣与华丽,更没有那些能晃瞎人眼睛的粉色霓虹灯。
沉默……像浓稠的墨水,也像这漆黑的夜。
“话说你咋被抓的?”李响被抓时,叶胜正在办公室默写英语单词,每次的听写他都很难及格。
李响看着操场,不说话,想要翘起二郎腿,但是却发现椅子太矮了不舒服,索性站了起来。
看台上的风凉丝丝的。
一时间气氛有点安静了,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叶胜和李响默契的对视一眼,快速的从看台上走了下去。
“等一下,我去买瓶水。”路过小卖部,叶胜颇有点不满,像风一样窜进了小卖部的后门。
“不是你这臭毛病就不能改改吗?”看了一眼远处空旷的操场,李响感到不妙,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已经响铃了,等会经过操场肯定无比的显眼,虽然他们经常这样,但是他很讨厌那种会发生意外的状态,如果在操场撞到某个认识的老师,或者刚好被鹏弟抓到,总之,他讨厌意外,即使他享受这种不遵守校园规则的刺激感。
“来了来了。”叶胜结完账从小卖部里走了出来,看起来一点也不急,反而慢悠悠的将几包爆辣款魔芋爽放到了口袋里,也没有买水。
“走吧。”李响如释重负,二人向着朝阳楼进发。
昏暗的操场上,两个高大的身影不疾不徐的走着,虽然他们很想快点回教室,但是跑起来又会无比显眼,所以只能以一个很快的走路速度回去。
转角处,一个人走了出来,两个人的心都吓了一跳,还好不是认识的老师,感觉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那是个瘦瘦矮矮的女老师,她看都没有二人一眼,两个人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抓包已经很让学生恐惧了,说不在意都是不可能的。
“走廊里有人吗?”叶胜小声说,李响正探出一个头查看情况,万幸的是,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是他们必须快点通过,不然很有可能被抓到,已经响铃快三四分钟了,这已经算是重罪了,而且他们的手上无笔也无纸,无法找一个问问题的借口。
李响故作正常的从拐角走出,叶胜顿时心领神会,窗边的学生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就马上收回了目光。
但是说实话,就这几步也走得步步惊心,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个老师突然从拐角处冒出来,然后叫住二人,况且他们也并不知道此刻是否有老师在教室里,一般这个时候不会有老师到,要等到下一个自习,前两个自习一般都是班干部坐堂。
就要走到自己班了,但是和往常不一样,太安静了,都让他以为走错教学楼了,但那股熟悉的潮湿味道还是告诉他,就是这里,况且,不会有学生真能走错班级吧?
还没走到后门,李响的心就凉了一半,就连平时大心眼子的叶胜都能感觉到那种不对了,他悄咪咪的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将裤兜里的零食小心的转移进了外套内兜,如此安静的走廊,二人仿佛走路都踮着脚一般。
透过窗,看到一排排低着的头,好像有什么透明的泥浆在班里缓缓的流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好像陷进了泥潭,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直到一颗石子扔进了这粘稠的班里。
“报告!”
“你们都给我去办公室!”
没有解释,没有反驳,他转身就走了,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