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建塔

渡鸦之巢坐标包仍在终端上跳动，淡蓝脉冲映在三人脸上。

“渡鸦”，原是迷域深处某种异变体的代称——一类从孢子共生体演化出的轨道寄生兽。它们不像其他怪物只会乱撞，而是能模仿列车信号、拦截坐标链，甚至试图“学会”火车的运行逻辑。

因此那片区域，被老探险者称为“渡鸦之巢”——既是它们的孵化地，也是整个钢铁迷域最危险的地段之一。轨道密布、共振紊乱、孢子浓度高，是任何列车导航系统的噩梦。

林燃深吸一口雾气，没有再说什么。雾壁远处的那道亮线，像是迷域深处伸出的钩索，催促着他们行动。

“我们得定个方向。”李云低声开口，打破沉默，“不只是去哪，而是——以后每次出发，都该有个明确指标。”

周石看向他：“你想设什么？”

李云注视终端上那串代号：RZ-NEST-14。

周石望着终端上缓慢闪动的坐标包，沉声说：“以前雾泉后勤部做过理论模型，推演过构建‘基础链网’所需的塔数——最少十座，分布在不同扭曲区域，才能稳定构成一条可逆通路。”

“没人真正建过吧？”林燃挑眉。

“之前全盛时期的雾泉镇，不把渡鸦之巢放在眼里，而在于谜域的更深处。”周石顿了顿，“但他们估过，起码十座塔，能点亮大部分的地图”

李云缓缓点头：“那我们就把这当成目标，十座塔。”

林燃“噗”地一笑：“所以这就是我们的KPI？”

“没错。”李云低声说，“在它完成前，我们谁都不能倒下。”

夜色像一层沉重的幕布笼罩废墟，信号塔顶的蓝光在雾里忽明忽暗。余烬簌簌落下，火星点点，映出三道满是灰尘与血迹的身影。

李云缩在苍穹号车轮旁，忍着左臂撕裂的疼痛，用酒精擦拭短刃上的裂痕。刺痛透骨而来，他却只是低低吸一口气，没发出声音。

“再忍会儿。”林燃半跪在旁，麻利地解下早已被血浸透的布条。她将新的绷带绕过伤口，手指因忙碌而微微颤抖，却依旧笃定，“等药剂渗进去就不疼了。”

李云点点头，目光落在营火另一侧。周石席地而坐，拆下苍穹号前车厢的护板，查看过热后的熔接缝。“主控裂痕还算轻，”他闷声说，“可电池全熔了，需要重装临时电池，续航差很多。而且两天内动不了。”

两天。李云抬头望向远处，雾气翻涌处仍有若隐若现的“咚咚”低鸣，像怪物心脏不愿停歇的回响。

篝火旁，李云将终端投影平铺在地。

C‑01锈蚀构造体：巨型，单体，轨道共鸣追踪；克制：电磁过载。

林燃拆解出的残骸碎片摆成一圈，指节敲击着每一块金属，“你看这纹路——轨道钢被怪物分泌物浸蚀后，会自带微弱频闪。换句话说，它们能‘听’到塔的心跳。”

周石抹去护板上的灰，“也能‘听’到列车的。以后动用震波前，得先想清后果。”

李云把碎片拍进数据库。“不只是记资料，”他看向两人，眼神比营火更亮，“以后每打一种怪物，就写一条条目，同步到塔网。等我们建起多塔链，这些数据就是路标，也是预警。”

林燃吹了声口哨：“行啊，小李指挥官。”

火星噼啪爆裂。话题自然而然落到明日的打算。

“地图天天洗牌，”林燃抬头望蓝光，“我们在这儿钉一根塔，它凭什么明天还在原地？”

周石沉声：“早年有人试过，在渡鸦外围建塔，第二天位置偏了几十里，坐标链全断。”

李云从背包掏出一块刚挖出的轨道共振碎片，在灰地上划了两个简化图示。

“所以我们建的塔，要有足够大的通信范围。当每座塔能侦察的区域够大，渡鸦之巢对我们就是透明的。”

他又指向火车：“然后我们把塔的位置和数据传回苍穹号，再从列车上传到主控系统。这样一来，就算塔位置移动了，通过全局数据，我们也能获得全貌。”

周石思索片刻，重重点头：“可行。等后续苍穹号人工智能回复，他能辅助我们更精确的地图重建。”

林燃盘点了一下建塔需要的物资：

1.塔心核×1—信号塔核心能源模块。

2.共振片×3—从怪物残骸或旧轨道中提炼出的导波材料。

3.塔构组件×若干—各类基础组装材料，主要来源于废弃列车或工地残骸。

“塔心核多余的就这一枚。”林燃叼着金属丝，嘀咕，“是上次修建雾泉镇信号塔时，从仓库废墟一台报废塔座里拆出来的。当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结果居然还能启动。”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共振片只能靠采……雾泉旧工业区的东侧可能还有遗留轨段，听说过去有运输站，搞不好能拆出几块残片。”

“那就优先规划。”李云点开新列表，“目标一，返回雾泉工业区东段；目标二，检查老车库附近有没有遗迹能拆。”

李云在终端上建立了计划草案，名称栏仍空着。他想了想，只在标题下写了一行：当前进度：1 / 10塔，算上雾泉镇的基地塔。

轮值更替时，周石坐到李云旁边，递来热水。“你知道吗，”他望着塔顶蓝光，“渡鸦以前只是我们的后花园，我之前负责更深层的区域。可上次回来，当我们失去基地支援和火车火力后，这是一场噩梦。”

李云握住水杯，想起韩哥牺牲的一幕，喉咙发紧。

“我活下来了，”周石继续，“但我不想队伍只有我活下来。”

李云低声：“我也不想再让任何人填坑。”

两人对视，火光在瞳孔里闪烁，仿佛默契在无声中达成。

“不过……那一带地形怪得很，”周石像是回忆起什么，声音一顿，“我们当时沿东段绕行，脚下是半融的轨枕层，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过……一整片都陷了下去。”

“轨沼。”林燃不知道何时走近，轻声说出这个称呼，“老图纸上有标记。地面看起来是废轨，其实底下全是陷落的泥沼，雾层导电，磁信会飘。”

她望向塔外：“那些地方，不是你追猎怪物，是怪物在等你落脚。”

“在下次冒险前，我要先把列车的震网系统修复完成。”林燃回复道。“目前我拆下来，已经修复了大半了。”

“之前的过载防御网——震网系统，2天才能用一次。我目前改造成了发射器，可以单发使用。”

“你比我看过的工程师都强。”周石点头道。

天色微亮，冷却计时器在列车侧屏闪烁：27h 17m。

林燃爬上塔顶完成例行校准，忽然皱眉：“捕捉到呼号 BLUE‑FLARE‑07，对方静默离线。”

“别的车队？”李云心头一紧。

塔灯忽地亮了一格，投射出更远的视域。翻涌雾海里，一座漆黑高塔的剪影若隐若现，轨道如蛛网般朝它聚拢。

李云深吸一口气：“那里，就是我们的下一根钉子。”

风声掠过残轨，远处电弧闪耀，像是未知世界抛来的邀请。而在那道邀请之后，有什么东西，正静静地等待他们失足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