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颅骨深处残留的剧痛与那疯狂低语的余韵交织在一起，如同两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林夜的神经。他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呜咽。超市里混乱的尖叫、警报、奔跑声，都变成了遥远而扭曲的背景噪音，被脑海中那亵渎的、砂砾摩擦般的低语死死压制。

【精神防护屏障：15%……17%……】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混乱的意识中艰难地浮起，像黑暗海面上唯一的光标。那层无形的、由幽蓝数据流构筑的屏障正在顽强地抵抗着精神污染的侵蚀，进度缓慢却坚定。

“滚出去……滚出我的脑子！”林夜在精神层面嘶吼，并非对系统，而是对那无孔不入的低语本身。他挣扎着，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具诡异的无头残尸上移开。那不是他此刻能深究的。

活下去！离开这里！

他猛地抬头，额角青筋暴起，汗水和血污混合着流下，视野因为剧烈的头痛和精神冲击而剧烈晃动、重影。他看到了那扇厚重的、标着“员工通道”的防火门，就在几米开外。那是通往仓库，通往暂时安全的唯一路径！

他手脚并用地从保安丧尸的残躯上爬起来，身体因虚弱和精神冲击而摇晃，但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防火门，途中被散落的矿泉水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粗暴地撞开门旁一个半倒的货架，金属支架发出刺耳的呻吟。

【精神防护屏障：23%……】

脑海中的低语声似乎减弱了一丝丝，但那种灵魂被玷污的粘腻感和认知上的扭曲感依旧如影随形。超市的灯光在他眼中闪烁着诡异的、非自然的色彩光谱。他冲到防火门前，厚重的金属门把手冰冷刺骨。

“锁了……”他用力拧动，纹丝不动。绝望感刚要升起，前世无数次在绝境中寻找生路的记忆碎片瞬间激活。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混乱的现场。那个被保安丧尸撕咬致死的女员工尸体旁，一串沾血的钥匙在闪烁的警报灯下反射着微光。钥匙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塑料牌——【仓库管理】！

没有丝毫犹豫，林夜一个箭步冲过去，无视地上粘稠的血泊和散落的内脏碎片，一把抓起那串冰冷的钥匙。指尖触碰到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温热滑腻的触感让他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压下呕吐感，迅速在钥匙串中翻找。

找到了！一把比其他钥匙更粗壮、带着明显磨损痕迹的铜钥匙！

他转身扑回防火门前，颤抖的手将钥匙插入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

清脆的解锁声在此刻如同天籁！

林夜用肩膀狠狠撞开沉重的防火门，闪身而入，反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死死关上！沉重的金属门闭合，发出沉闷的巨响，瞬间将外面地狱般的喧嚣、惨叫、以及那令人疯狂的低语声隔绝了大半。

【精神防护屏障：35%……污染源脱离，低语干扰强度降低至安全阈值以下。屏障维持运转。认知稳定度：61%（低风险）】

系统的提示音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丝，但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眩晕感并未消失。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

仓库里一片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惨绿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巨大纸箱轮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纸箱、以及隐约的消毒水气味。这里是超市的后勤心脏，此刻却成了隔绝外面血肉地狱的孤岛。

暂时……安全了。

然而，安全带来的并非平静，而是精神堤坝暂时稳固后，内部汹涌的暗流终于失去了压制。

“废物！软弱的虫子！”一个冰冷、沙哑、充满戾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炸响，如同毒蛇的嘶鸣。“被一只初生的行尸就逼到这种地步？重活一世，还是这副不堪的德行！”

林夜猛地捂住头，不是抵御外界的低语，而是对抗这从自己灵魂深处迸发的诅咒！这声音他“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它在前世无数次濒临崩溃的绝境中出现，带着他杀出一条条血路；陌生，是因为重生后这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具有侵略性地在他相对“安全”的时刻响起。

是“他”。那个在前世尸山血海中诞生的、只为了纯粹杀戮与生存而存在的副人格——林夜习惯称之为“夜枭”。

“闭嘴！”林夜在脑海中厉声回应，声音带着疲惫和压抑的愤怒。“没有系统，刚才我们都得死！重来一次，机会难得，不能只靠蛮干！”

“系统？”夜枭的声音充满了讥讽和不屑，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那蓝色的光？抹掉脑袋的把戏？花里胡哨！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和撕碎敌人的爪牙才值得信赖！你在犹豫什么？外面全是移动的‘经验’！杀出去！吞噬它们！变得更强！”

夜枭的意识碎片如同冰冷的刀片，在林夜的主意识中搅动，带来强烈的杀戮冲动和对血肉本能的渴望。一幅幅血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撕裂喉咙的快感、捏碎颅骨的脆响、温热血浆的味道……

林夜痛苦地蜷缩起来，额头抵着冰冷的膝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意识的核心区域，那个主导着理性、记忆和大部分情感的主人格，此刻正像一个冷静到冷酷的棋手，高高在上地审视着“夜枭”的疯狂呓语，也审视着这具身体的痛苦和虚弱。

主人格的核心是一片冰封的荒原，荒原上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死亡记忆构筑的、冰冷而坚固的堡垒。堡垒深处，一个面容模糊、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身影静静伫立。那是林夜真正的“自我”，经历了十年末日洗礼，早已磨灭了大部分无谓的情感，只剩下最纯粹的生存意志和……深埋的、对复仇与掌控的渴望。

“安静，夜枭。”主人格的声音在意识核心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力，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压制了副人格狂暴的躁动。“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能量不足，身体虚弱，精神受创。外面情况不明，贸然出去是愚蠢。这里是仓库，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补充体力，恢复状态，了解系统，才是优先级。”

这冰冷的指令如同最高效的程序，瞬间接管了身体的支配权。夜枭不甘的咆哮被强行按回意识深处，化作一阵阵冰冷的刺痛，但反抗的力道明显弱了下去。主人格的优势在于绝对的理性和对全局的掌控力。

林夜（主人格主导）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的痛苦和混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无机质的冷静。他挣扎着站起身，无视身体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巨大的仓库。

食物！水！药品！

他的视线迅速锁定目标区域。高热量、易储存的物资堆放在离员工通道不远的地方。

他快步走过去，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效率。他粗暴地撕开一个写着“军用压缩饼干”的大纸箱，抓起里面用银色锡箔纸包裹的长方体，用牙齿撕开包装，将坚硬、干燥、带着浓郁油脂和盐味的饼干碎块疯狂地塞进嘴里。粗糙的质感刮擦着食道，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胃部传来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被迅速填满的踏实感取代。

紧接着是水。他拧开一瓶旁边箱子里的矿泉水，仰头猛灌。冰凉的液体冲刷着喉咙里残留的血腥味和灰尘，也浇熄了身体内部因剧烈消耗而燃起的燥热。

【检测到宿主摄入基础能量与水分。】

【身体机能开始恢复…新陈代谢速率提升…】

【熵减系统基础能量循环效率提升0.5%。】

系统的提示印证了他的行动正确。林夜（主人格）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继续进食。他像一台精准的机器，计算着摄入量，确保在最短时间内达到最佳恢复效果，同时留有余力应对突发状况。

就在他拿起第二块压缩饼干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一箱散落的午餐肉罐头。其中一个罐头在混乱中被压扁了，金属外壳破裂，暗红色的肉糜和浑浊的油脂淌了出来，散发出一股浓烈而怪异的腥气。

几乎是同时，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急促：

【警告！】

【检测到低浓度尸毒污染（环境附着）。】

【污染源：破损罐头内容物（接触未知污染源）。】

【污染强度：极低（无扩散风险）。】

【建议：销毁或净化。】

林夜（主人格）的动作瞬间顿住。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滩淌出的、颜色暗沉得有些不自然的肉糜。尸毒污染？连密封的罐头内部都被污染了？是原料问题？还是……在仓库存储期间就被某种力量渗透了？

一个冰冷而大胆的念头在他冰封的意识荒原中升起。他缓缓抬起沾着饼干碎屑和些许黑血的右手。掌心向上，意念集中。

“熵减…净化…”

嗡！

掌心深处，一点幽蓝的光芒悄然浮现，微弱却纯粹。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缓缓覆盖了他的整个手掌。一股冰冷、有序、仿佛能抚平一切混乱的能量波动散发开来。

他试探着，将这只闪烁着幽蓝微光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滩被系统判定为污染的肉糜。

指尖距离暗红色的肉糜还有几厘米。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冷水滴在烧红铁板上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