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古村月影

李云书指尖拂过古琴琴弦,一段清音流淌而出。

屋檐上倒挂的黑衣人猛地捂住耳朵,眼中闪过震惊。

李云书却在琴声中听到了异常——屋顶瓦片细微的碎裂声。

他不动声色,借着翻书的动作低头。

书页上“非遗灵石共鸣”几个古篆字在烛火下跳跃。

屋外月影摇曳,黑衣人掌心悄然凝聚起一团黑雾。

月华如水,静静泻在青砖灰瓦的屋檐上,将古村勾勒成一片银白与幽暗交错的静谧图景。李家小院深处,一豆烛火在窗棂间跳跃,映着李云书专注的侧脸。他盘膝坐于竹席之上,面前摆放的正是那本承载着无数秘密与力量的“非遗之书”。手指修长,带着薄茧,此刻正极为舒缓地拂过膝上那架桐木古琴的丝弦。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如一滴寒露坠入深潭,在寂静的夜里骤然漾开。接着,几个空灵的音符流淌而出,不成调,却自有韵律,仿佛山涧清泉漫过光滑的卵石,又似初春夜风穿过疏朗的竹林。这是琴道最基本的指法练习,李云书每日必做,指腹与琴弦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他的心神与体内流转的“非灵力”更为契合圆融。

然而,今夜这寻常的清音甫一响起,却让蛰伏在窗外屋檐暗影中的某个存在浑身一震!

黑衣人如一只巨大的夜蝠,悄无声息地倒挂在屋檐的阴影里,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瓦片,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锁着窗内那个抚琴的身影。当第一个琴音钻入耳膜时,那双眼睛猛地睁大,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尖锐刺痛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听觉!仿佛那清音化作无数细小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的耳道深处。

“唔!”一声极其压抑、几不可闻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他下意识地猛地抬起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一侧耳朵,脸上肌肉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而微微抽搐,眼中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与难以置信。这琴声……竟能穿透他布下的敛息秘术,直接冲击心神?这本该是毫无杀伤力的清音!

窗内,烛光柔柔地映在李云书脸上。那清越的琴音在空气中缓缓散去,留下袅袅余韵。李云书原本沉浸于心手相应、物我两忘的练琴境界里,可就在那余韵即将完全消失的瞬间,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异响。

“喀啦……”

那声音,细微得如同枯叶被踩碎,却又带着一种瓦片特有的、内部断裂的脆响。并非来自院内风吹草动,而是清晰无误地来自——头顶的屋脊!

李云书抚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指腹悬停在冰凉的弦上,只有最末端一丝微弱的震颤被弦丝忠实地放大,发出一个极轻、极飘忽的泛音。他的心跳并未加速,面上神色更是纹丝未动,依旧是那副沉浸于古籍与琴音中的专注模样。然而,体内的“非灵力”却在瞬间被无声调动,如同无形的触角,悄无声息地向着屋顶那丝异响传来的方位蔓延开去。一股极淡、极冷,如同深埋地底的寒铁锈蚀后的气息,被他敏锐地感知到了——阴冷、滞涩,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意。

危险!这个念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一圈涟漪,随即又迅速被更强的警惕压下。黑衣人!他果然来了,而且就在自己头顶!

他需要掩饰,需要时间判断对方意图,更需要寻找可能存在的应对之法。李云书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沉入丹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他缓缓收回抚琴的手,指尖还残留着琴弦的微凉。他自然地俯下身,仿佛只是看古书看得久了,想要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伸手去翻动膝头那本摊开的“非遗之书”。

书页厚重,带着古老纸张特有的柔韧与微黄。他的指尖在纸页边缘摩挲了一下,然后轻轻捻起一角。就在书页被翻开的刹那,跳跃的烛光恰好投射到新露出的那一片墨色之上。

李云书的动作,极其细微地凝滞了一下。他的目光,被那几个骤然闯入眼帘的古老篆字牢牢钉住了!

字迹古朴,笔画间透着苍劲的力道。那赫然是——

“非遗灵石共鸣”!

六个古篆,如同被烛火赋予了生命,在昏黄的光晕里沉沉浮浮,跳跃闪烁。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李云书的心房之上。

共鸣?灵石……共鸣?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他想起了埋在小院四角、那几块平日里除了辅助修炼便沉寂无声的“非遗灵石”!它们并非死物,它们蕴含的是这片土地上代代相传的文化精魂之力!云鹤师父曾提及灵石之间可能存在某种玄妙的联系,如同人与人之间的气机感应,如同同一首古老歌谣在不同地域的回响……这“共鸣”二字,莫非就是指引这种力量呼应激荡的秘法?一个微弱却炽热的火苗,瞬间在他心底燃起。这难道是……对抗那如跗骨之蛆般阴冷气息的契机?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角的余光却已如最警惕的猎豹,透过窗棂的缝隙,悄然扫向院中那片被月光浸染得格外清冷的地面。

小院寂静。月光穿过院中那棵老槐树虬结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摇曳不定的碎影。风似乎比刚才急了些,那些晃动的影子如同无数扭曲跳跃的鬼魅。而在靠近院墙根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完全融合的瘦长人影,如同从地底渗出般,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正是那黑衣人!

他依旧裹在那件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宽大黑袍中,只露出半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下颌。他似乎完全不受刚才琴音的影响,或者说,那短暂的刺痛反而激起了他眼中更深的阴鸷与冷酷。他微微抬着头,那双在阴影里闪烁着寒芒的眼睛,如同两簇幽冷的鬼火,穿透窗纸,死死地锁定着屋内那个伏案看书的身影。他的目光,贪婪而急切,如同毒蛇锁定了它的猎物,目标直指李云书膝头摊开的那本古籍——非遗之书!

他的一只手掌,极其缓慢地从宽大的黑袍袖口中探出。那只手异常枯瘦,指节嶙峋,皮肤呈现出一种久不见天日的惨白。此刻,在那惨白的手掌中心,一丝丝粘稠如墨汁般的黑色雾气正诡异地凭空滋生、凝聚!雾气无声地翻滚着,不断压缩、凝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寒与不祥气息,宛如深渊中打捞上来的寒冰。那团越来越浓、越来越实质化的黑雾,在他掌心悬浮、旋转,散发出择人而噬的恶意。

黑衣人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时机已至。窗内那小子似乎毫无察觉,正沉溺于书中。只需一瞬,只需将这团凝聚了他“噬灵阴煞”的黑雾弹入窗内,不仅能瞬间废了那小子,更能将那本梦寐以求的宝书安然攫取!

屋脊之上,刚才李云书感知到的那个位置,几片古老的青瓦,在无声的黑暗压力下,悄然碎裂成更细小的粉末。夜风带着凉意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低语。一片被风吹落的槐叶,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黑衣人凝聚着恐怖黑雾的脚边。

小院内外,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固体。烛火在窗内不安地摇曳,将李云书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不定。他依旧保持着低头看书的姿势,指尖却已悄然滑入衣襟内侧,紧紧握住了贴身存放的那块温润圆石——那块他最初发现的、最核心的“非遗灵石”。

窗外的黑衣人,那只凝聚着毁灭性能量的枯手,缓缓抬了起来。掌心那团翻滚的黑雾,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又像一颗即将爆裂的、来自九幽的毒瘤,锁定了那扇透出微弱光线的窗棂。

风,停了。槐叶落定。

杀机,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