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羯鼓血祭

血月从羯鼓铺废墟里娩出时,李云书闻到了太液池溃烂的莲香。他抱着白灵半透明的躯体退到光德坊牌楼下,发现坊墙上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正在融化,阎立本亲绘的丹青化作脓血,顺着砖缝流成《踏谣娘》的舞步轨迹。

“用傀儡线缠住她的三魂!“云鹤的声音裹着碎瓷片从瓦当坠落。李云书扯断腰间《兰陵王》面谱的系绳,金线刺入白灵天突穴的刹那,少女突然睁眼——她的瞳孔已变成两片羯鼓皮,正映出安禄山巨像吞食月轮的獠牙。

西市方向传来《耶婆瑟鸡》鼓点,血月中浮起三百具倒悬的柘枝舞俑。白灵突然挣开傀儡线,赤足踩上融化的凌烟阁壁画,每一步都绽开带刺的《胡腾舞》血莲。李云书追着她的残影冲进羯鼓铺,发现满地碎木正在重组成史思明的祭坛。

祭坛中央的雷氏羯鼓通体血红,鼓面分明是张人皮。当李云书剑尖挑起鼓环,鼓腔里突然坠出半枚金粟钿——这竟是当年杨贵妃赐给谢阿蛮的舞筵信物。白灵足尖轻点鼓面,鼓皮突然暴长獠牙咬住她的脚踝,涌出的鲜血在鼓面绘出《回波乐》工尺谱。

“这不是羯鼓…“云鹤的纸符在血雾中燃烧,“是安禄山用范阳死士的腿骨…咳…和突厥巫女的发辫…“老人咳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破阵乐》残谱。李云书挥剑斩断鼓面獠牙,发现断齿里嵌着天宝年间阵亡将士的告身铜牌。

羯鼓突然自鸣,奏出《夜半乐》变调。白灵眼瞳中的鼓皮开始共振,后背刺青暴长金线缠住祭坛四角的柘枝舞俑。那些陶俑突然活化,跳着《苏莫遮》舞步将李云书围在中央,手中弯刀刻满粟特文的诅咒。

李云书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兰陵王》面谱上。当凶煞面具覆脸的瞬间,他听见邙山百万怨灵的嘶吼。金线从面具眼部迸射,在空中织就《秦王破阵乐》的阵图。白灵突然折腰后仰,被獠牙刺穿的足尖甩出血珠,在祭坛上写出《何满子》的悲怆词牌。

三百柘枝舞俑的弯刀同时劈落,却在触及李云书周身金线时全部卷刃。羯鼓发出刺耳的裂帛声,鼓腔里喷出范阳骑兵的磷火。云鹤的传音混着骨笛呜咽:“击商位!那是安西都护府…“话未说完,整座祭坛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用陌刀林立的万人坑。

白灵突然跃入刀阵,透明化的躯体穿过层层刀刃,指尖金线缠住羯鼓中心的杨贵妃金粟钿。当她的手掌没入鼓腔,李云书看见天宝十四载的真相:安禄山将阵亡将士的怨气炼成血祭羯鼓,鼓槌竟是明皇亲手折断的《霓裳》谱轴。

血月已升至中天,羯鼓铺废墟升起九层祭坛。李云书踏着《剑器浑脱》的步法穿梭在陌刀阵中,金线在周身织就公孙大娘的剑幕。白灵突然从鼓腔拽出半卷带血的《倾杯乐》谱,谱纸展开的瞬间,那些音符竟化作流矢射向血月。

“用我的脊骨…当鼓槌…“白灵撕开襦裙,露出后背晶莹如玉的脊椎。李云书怒吼着劈断两柄陌刀,刀锋相击的火星点燃空中飘散的《柘枝引》谱。当燃烧的谱纸裹住白灵脊椎,整条脊骨突然暴长金鳞,化作刻满《突厥语秘咒》的雷氏鼓槌。

羯鼓发出垂死的轰鸣,三百柘枝舞俑在《回波乐》急奏中炸成齑粉。李云书挥动龙脊鼓槌砸向血月,却在击中的刹那看见白灵透明的脸庞——少女嘴角含笑,眼中羯鼓皮瞳孔正在皲裂。

血月破碎的瞬间,新长安所有的更漏同时迸裂。李云书抱着白灵跌出幻境,发现又回到西市羯鼓铺前。血祭祭坛已化作焦土,雷氏羯鼓残骸中爬出无数带血的《胡旋舞》草偶。

白灵后背的龙脊鼓槌正在消融,金鳞化作《绿腰》舞谱渗入她的肌肤。云鹤的纸鹤衔着半枚金粟钿落在李云书肩头,鹤翅朱砂写着:“霓裳血契未除…安禄山借羯鼓重生…下次月蚀…”

远处传来龟兹筚篥的呜咽,东市方向升起裹着人皮的日轮。李云书将金粟钿按进白灵仍在透明化的掌心,少女突然咬破他的耳垂:“去梨园…找李龟年的…咳…《郁轮袍》残谱…“鲜血顺着耳骨流进衣领,凝成《凉州》大曲的工尺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