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暗潮涌动议出兵

槐叶沙沙的夜,陈牧刚将最后一道军令封入竹筒,院外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吱呀——“

柴门被撞开的刹那,冷风裹着一身尘土卷进来。

来者身披的黑袍还滴着夜露,腰间铁剑磕在门槛上迸出火星。

陈牧抬眼便认出那道挺拔身影——裴元,边军里出了名的“夜鹰“,此刻额角还沾着草屑,眼底红血丝像蛛网般爬满。

“突厥动了。“裴元甩下腰间水囊,铜盏“当啷“砸在案上,“雁门关外三十里,我亲手扒了三个斥候的皮。

他们身上带着突厥狼旗的火漆,马粪里混着漠北特有的沙葱——主力至少分了两路,一路绕云州,一路直插陇右。“

陈牧的指节在桌沿叩出轻响。

他想起三日前萧若虹回报的福来绸庄,想起李若雪说要暂停的商队,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条毒蛇。“他们要抢粮。“他抓起案上的《魏书·兵志》,书页哗啦翻到“以步制骑“那章,“陇右秋粮刚收,草原上的雪比往年早了半月,突厥人等不起。“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送粮。“

李若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不知何时换了窄袖劲装,腰间玄铁令换成了短刀,手里还攥着半卷羊皮地图。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那支常戴的白玉簪此刻正戳在地图上,“青禾村往东三十里的鹰嘴峡,两边是悬崖,中间一条羊肠小道。

如果我们伪装成运粮队......“

“诱敌深入。“陈牧与她对视,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李若雪展平地图,簪尖顺着峡谷走势划了道弧线:“粮车走最显眼的官道,车辙压得深些,粮袋故意漏两截麦秆。

突厥人盯着中原粮车半年了,这饵他们咬定。“

“末将愿带乡兵伪装运粮队。“赵虎从阴影里跨出,他腰间还别着上午磨的短刀,刀鞘上沾着新砍的木渣。

这个裴三娘的副手生得虎背熊腰,此刻脖颈绷得像张弓,“我带二十个弟兄,车把式全挑会喊秦腔的,赶车时故意骂骂咧咧——越像真的,他们越信。“

陈九突然扯了扯陈牧的衣角。

这个跟着陈牧从青禾村打到镇北堡的乡兵队长,此刻手里还攥着半截被砍断的长矛,矛尖磨得发亮:“牧哥,我带主力守村口高地。

要是突厥人想绕后,我拿长矛戳穿他们的马肚子。“

陈牧扫过众人。

李若雪的地图在烛火下泛着暖黄,赵虎的短刀映出他紧绷的下颌,陈九矛尖的反光刺得人眼睛发酸。

他伸手按住案上的军令,墨迹未干的“拒马、鹿砦、连弩“六个字被压出浅痕:“今晚开始,全村戒严。

清瑶统计的存粮分出三成做饵,剩下的全埋进村后的地窖。

裴将军带玄甲卫埋伏峡谷两侧,等突厥骑兵进了峡口——“他的手猛地往下一劈,“断他们的后路。“

三日后的清晨,鹰嘴峡笼罩在薄雾里。

赵虎裹着破棉袄蹲在粮车后,车辕上挂的铜铃铛被他摇得叮当响。

他望着前面五辆粮车——装的全是去年的陈麦,最上面盖着新收的青稞,风一吹便有细碎的麦粒往下掉。“他奶奶的,这粮要是真被抢了,清瑶得拿算盘敲我脑壳。“他嘟囔着,余光瞥见山梁上有黑影一闪。

那是裴元的信号。

赵虎立刻提高嗓门,用陇右腔骂起赶车的伙计:“狗剩子!

车把式是你这么当的?

再颠撒了粮,老子抽你鞭子!“赶车的伙计配合地哎呦叫唤,粮车压过碎石路的声响顿时大了三倍。

薄雾里传来马镫相撞的脆响。

赵虎的后颈突然绷直。

他看见二十余骑从峡谷北口冲出来,马背上的突厥人裹着狼皮,弯刀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为首的小头目勒住马,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喊:“粮车停下!

大突厥可汗要借粮!“

“借你娘的腿!“赵虎抄起车边的木棍冲上去,故意跌了个踉跄,“我们是给陇右郡送粮的,你们敢抢——“话没说完,肩头便挨了一刀背。

他闷哼着摔进路边的草窠,余光瞥见更多马蹄从峡谷口涌进来——不是二十骑,是两百骑。

“放!“

裴元的吼声混着箭簇破空的尖啸。

峡谷两侧的悬崖上,玄甲卫的弓箭手同时起身。

第一波箭雨专射马腿,第二波直取人胸。

赵虎从草窠里滚出来,抄起藏在粮车里的连弩,三箭齐发撂倒三个突厥兵。

他看见绊马索从两侧灌木里弹起,最前面的马群顿时人仰马翻,马的嘶鸣、人的惨嚎混作一团。

陈牧站在峡谷高处的瞭望台,手里的令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谷底混乱的突厥骑兵,望着裴元带着玄甲卫从东侧包抄,陈九的长矛队从西侧压下来,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夜枭啼叫的夜晚。

那时他摸着李若雪给的玉牌想,镇住乱世的从来不是玉,是青禾村磨亮的长矛,是玄甲卫藏在草窠里的眼睛......此刻,那些长矛正戳进突厥人的胸膛,那些眼睛正盯着每一个漏网之鱼。

战斗持续到日头偏西。

当最后一个突厥骑兵被按在地上时,峡谷里横七竖八躺着七十多具尸体。

陈牧踩着带血的碎石走过去,靴底碾过一枚突厥狼头箭镞。

被俘的突厥小头目被捆在树桩上,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梗着脖子用突厥语骂骂咧咧。

“翻译。“陈牧抽出萧若虹递来的匕首,刀尖挑起小头目下巴。

“他说......“翻译官咽了口唾沫,“他说这只是阿鲁克可汗的试探,真正的十万主力还在漠北,等雪封山前......“

陈牧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混着峡谷里的风声,惊飞了几窝山雀。“试探?“他用匕首割断小头目一缕头发,“那你告诉阿鲁克,他要的粮,我青禾村给——但他的人,来了就别想走。“

月上中天时,青禾村的临时牢房里。

被俘的突厥士兵缩在草堆里,听着守夜乡兵的鼾声渐重。

他摸向藏在靴底的薄刃,那是刚才摔倒时趁机捡的。

刀刃划破绳索的刹那,他瞥见窗外树影里有只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过——和三日前那个夜晚的啼叫,一模一样。

当他翻过土墙消失在黑暗中时,村东头的更夫刚敲过三更。

他不知道,此刻陈牧正站在村口高地上,望着远处山林里那道快速移动的黑影,手指轻轻按在腰间的玉牌上。

玉牌还是温的,像李若雪替他理衣领时的温度。

“跑吧。“他对着夜风喃喃,“告诉阿鲁克,青禾村的陷阱,才刚张开。“

东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时,那名逃走的突厥士兵正跌跌撞撞往漠北方向狂奔。

他不知道,自己身后半里处,一道黑色身影正像影子般贴着地面移动——萧若虹的剑穗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根紧绷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