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青已有了暂缓这事之心,诸多线索表明,过于难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不是时候,当下,对他,对贺兰家来说,胡姓摊贩与洛溟的事才是第一要务。
于东于风两位下位咒师确实是死的蹊跷,可也死的不是时候,况且,既然死都死了,想必他们也不着急了?
兴许,行凶者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观心咒,内观己心,外观众人心,姜旭东默持咒法,敏锐的觉察到了贺兰青的话外之意,不由得心中闪过几分讽然,开口道:
“若是中位咒师,根本不用如此处心积虑,所以我一开始判断,必然是下位咒师的手笔,但......贺兰咒师既然说,行凶者刻意没有留下咒法痕迹,那应当是想掩盖自己修持的咒法。这样的话,此人反倒极有可能是中位咒师。”
至于上位咒师,根本不用考虑,让下位咒师消失还需要亲自动手?
姜成连连点头,表情肯定:
“老师说得没错,这行凶者这么凶狠狡猾,不留下咒法痕迹,但错也就错在了他这份谨慎上,下位咒师若不用咒法咒术,怎么可能办到这等凶事。”
贺兰青依旧不置可否,处理过这事的他知道,结果没出现前,不擅下结论很重要,但想到姜旭东之前竟敢公然恶心自己,也懒得多话:
“既然司寒副校长如此关注这事,姜咒师也有心,那便多多费心此事吧,本人还得追查胡姓摊贩跟那邪术师的线索,再向贺兰副校长汇报,就先这样吧。”
后踏入雨中,身影快速远去。
其余咒师各找理由离开,毕竟,他们都是下位咒师,而死的可是两位下位咒师,学院一年开四枚咒玉罢了,遇到这等凶事不赶紧远离还等着做什么?
对此情况,姜旭东不为所动,或者说是,早在意料之中,他再度看向两具尸身,面部在惊雷下忽明忽暗:
“于咒师啊于咒师......到底是谁下的手?”
如此处心积虑,单纯为财吗?那何不取走尸身上的咒具?
若不是为财......
“路上你说,怎么,这两人还跟岳咒师有仇?你亲眼所见?”他突然问道。
“不是!”本就心中发毛,姜成吓了一跳:“我听那李川说的。他说交易市场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原来是买卖的那点破事,那事我也知道。不过,李川?你跟这位陆咒师的学徒,关系还挺好?”姜旭东莫名发笑,旋即又冷哼了一声,眼神锐利的盯了过去:
“尸观课怎么上的?你这观心咒又是怎么修的?不就是两具残骸罢了,你看看自己的脸色像是修持观心咒后该有的表情吗?冬季考核可马上就到了......”
“导师,我会努力的,我真的......”姜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从今天起,觉都不睡一下。绝对全天都修持咒法咒术。”
教育完不成器的弟子,姜旭东沉在原地,此刻已无雷,他的整张面孔都大隐在黑暗中,只有鼻梁额头略泛光亮。
不得不说,那贺兰青的侧写做得确是不错......
若说精擅捕猎厮杀,岳端云岂不就是个中翘楚,从下位咒师时就捕猎异兽,前阵连焰火马都杀得,区区俩下位咒师又算得了什么。
可,就那点怨隙,至于如此吗?
还是说,念头不通达?这两人成了他修持咒法的心障?
“会是他吗?”
今夜注定是不眠夜,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如此。
......
......
暴雨难久下,宣泄了一整夜后,天色虽仍有些阴,但也云散雨歇,传法操场上积着碎镜般的水洼,枫树枯枝上垂着水晶珠串,被麻雀一蹬就簌簌落下,徐墨身披略带潮气的黑袍,途径传法操场,向医务室走去。
“今天最好是不来,但又不能不来。”
徐墨默持观心咒,心中万分警惕,弄不好就会有人来问话。
可若是不来......从初秋到初冬,他几乎天天往医务室跑,突然请假一两天岂不是自乱阵脚。
“收摄情绪,勿想勿念。”
走进教学楼大门,直上三楼,徐墨熟门熟路进了医务室。
许是江医生等人都有事,今日竟是他第一个到,徐墨坐在靠窗的老位置上,默默修持咒法。
扫除心障后,观心咒的进度,相较于之前,竟有了几分突飞猛进之势,料想,很快就能进入到大成层次。
原本摸不透的圆满层次,似也渐渐向他展露了真容。
徐墨心中生出一种平静的欢喜,不容易啊,日夜不缀,修持了近七年,还有圆满层次观心咒加持,参照,又扫除心障后,才看到了,将这门咒法修持至大成,甚至是圆满的希望。
窗外,雀鸟的清亮啼鸣,逐渐被人声所取代,待到接连响过几声下课铃后,江离,林雪瑶,苏若晞三人走进医务室,见徐墨在也毫不惊讶。
打过招呼后,几人各自,或坐或躺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做起自己的事,互不打扰。
“这消息,太劲爆了!”
本在看着某部‘纯情财阀千金爱上禁欲系保镖,可霸道后妈却看上了他’的热播火剧,苏若晞却收到了姐妹群的消息,直接被惊得猛然坐起。
林雪瑶觉得用词过于失礼,不由得瞥了一眼她,苏若晞早就被盯习惯了,有时候还就爱故意招惹,但此刻却没有逗弄的心:
“出事了,出大事了。”
大事?消息散播的这么快?!
徐墨早有心理准备,故面色平淡,也不接话,对面的江医生专注的看着哲学书。
“大事?什么大事?”
“有咒术师死了,被杀了。”
林雪瑶哦了一声,表情平淡,虽然对逝者好像有些不敬,但咒术师被杀这事,放俗世可能稀罕,但在咒术界,即便是在管理严苛的咒法大都会,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人家还没说完,还记得家里说的那邪术师洛溟吗?还让咱们最近也安分小心些?这事跟他有关!”苏若晞翻着聊天记录,竟还用做了美甲的手啪啪打字,似是在进一步确认消息真假。
经她这么一说,林雪瑶本就坐直的腰身似是又挺直了几分,眼神也锐利起来:
“洛溟?”
学院里的咒师心思灵活者不要太多,洛溟可能潜入到俗世的消息,虽然没有流通起来,但心知肚明者也不少了,只是碍于贺兰家,不敢拿到台面上谈论罢了。
林家在诸所咒术学院里皆根系深厚,她那爱操心的妈也不知怎么就得到了消息,旋即联系她劝她回家待一阵,拗不过她后倒也表面放弃了,但背地里估计请托了不少人,就这两天,她都不知收到了多少消息,上到校长,下到一些老教授......
但也足以说明这洛溟的危险性。
“洛溟?”
徐墨心中顿时古怪起来,他最初不是没有想过,把事情嫁祸给邪术师,可负责的咒术师能有那么蠢吗?
“什么时候的事,就昨晚?”他表情自然的问了一句,既没有过分上心,也没有刻意不闻不问。
“昨晚?”苏若晞伸手捋了下枫叶橘色的齐肩卷发,看了一眼他:
“不是不是,昨天那贺兰青不是问了好多人吗?实际上就是在查胡姓摊贩被杀的事。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但肯定是在那之前了。”
胡姓摊贩竟早就死了?
徐墨怔了一下,怎么死的?被洛溟利用完灭口了?
“据我那姐妹说,那胡姓摊贩死的蹊跷,尸体是几天后才在家中被发现的,不过,应该不是洛溟动的手,具体是谁还不好说,但从胡姓摊贩死,到尸体被发现的这几天,只怕是不止一人去过他家,屋内翻箱倒柜,就连内衣都被扯开了,墙角被掀开......反正,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确定消息无误,苏若晞抬起头,啧啧称奇。
好家伙,这姓胡的干了什么?竟然被不止一人惦记?
连内衣都要撕扯开翻找,太离奇了!
徐墨突然反应过来,若是负责人觉得不是洛溟做的,那贺兰青怎么如此慎重其事?
林雪瑶替他问了出来,苏若晞立刻拿捏了起来,往床头一靠,捏着肩头,作势轻叹:
“唉呀,我这肩膀,身材太好有时候也是种烦恼,真想有人来帮我捏捏肩......”
她故意拉着长音,等了一会儿,见竟没一人理她,不由得扫兴道:
“没劲,你们仨没劲透了,一点都不配合......这事说起来也是稀奇,那胡姓摊贩不是出事了吗?还挺离奇蹊跷,这可是今年第一起大案,学院自然得查啊。”
苏若晞揉着肩,表情慵懒:
“然后就查到了一位咒术师身上,这位咒术师也是慌了,人命大案,成了嫌疑人了能不慌嘛,没怎么被问,就倒豆子似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他之前在那胡姓摊贩那儿买了张兽皮,准备给孩子做个兽皮帽,结果竟发现上面写了一门咒法......也就这点事,可经学院一看,问题大了,那门咒法,是维米利恩家的第二咒!”
第二咒!?
徐墨心都猛跳了几下,差点被惊出持咒的状态。
他刚听到了什么?
胡姓摊贩,贩卖的兽皮上竟写了维米利恩家的第二咒?
究竟是他疯了还是世道要崩了,竟还有这事?
“如此,可不就联系起来了,维米利恩家族远在咒术界,而他们家的第二咒,能突兀的出现在俗世里,百分百跟那洛溟有关系。”
苏若晞绷着脸,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大声:
“洛溟干的那事,在咒术家族中都传烂了,维米利恩家的那倒霉鬼,瞒着妻女在外面追寻真爱,结果竟全身赤裸死在了酒店床上,后查出就是他那‘真爱’洛溟所为……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上了早鸟报的头条,所以维米利恩家族无奈下选择公开通缉,而不是让家族人私下静默处理。
而那洛溟呢,带着半骗半夺的咒法逃之夭夭。”
“也就是说,胡姓摊贩贩卖的兽皮上,有第二咒的消息,实际上早就不知怎么的泄露了出去,然后才引来的杀身之祸,也就有了之后的事情。”林雪瑶‘嗯—’了一声:
“维米利恩家的第二咒啊......”
她摇了摇头,似是不感兴趣了般,目光投向手中的香水目录。
涉及第二咒,徐墨心中飞速拼凑着信息。
事情起源于维米利恩家族,洛溟为了咒法,谋害了那位血脉贵胄,然后远遁至此,又遇到了幽境,权衡之下,可能设法潜入了俗世。
那胡姓摊贩跟洛溟就不是合作关系了,毕竟他可是从那洪摊主的口中得知,胡姓摊贩的兽皮也是从别人手里收购的......
如果说最初抛售兽皮的人就是那洛溟,他这又是在图什么,把费尽心机夺来的咒法散播出去......
等等......
“那洛溟是女性?”徐墨抬头问了一句,他还以为是男咒师,看来是先入为主又刻板印象了,咒术界可不存在什么男强女弱的说法。
林雪瑶瞄了一眼他,难得一副想笑却又紧绷住的表情,苏若晞眉眼弯成月牙,手背虚掩着唇,肩头随笑声轻颤,幅度越来越大,直至眼角漾着亮晶晶的光:
“这才是最最有意思的,没人知道那洛溟原本是男还是女,或者说是不是类人种都说不好,那洛溟是用咒法变成了那倒霉鬼的倾慕之人的模样,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最后在床上......
所以这事对维米利恩家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听说,维米利恩家为了亲自抓这人回去处以极刑,话事人都去跟玄寂结社交涉去了,若是事成,直接就会派人进来也说不一定。”
这事,着实离谱!
徐墨算是明白为什么能登上头条了,但他很快就关心起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他家里,可也有一张从胡姓摊贩那得来的兽皮......
此时此刻,徐墨都按耐不住想立刻回去查看,却还是忍了下来。
......
今天不仅没法提前回去,下午还有一节驱物咒课要上。
传法操场上,经过一上午的干晒,地面重新变得干燥,众学徒依次上前,在徐墨面前演示驱物咒的使用,徐墨捧着一份名单,用圆珠笔在分数一栏上快速打分。
临近冬季考核,传法课程也要陆续结课。
对于他来说,这工作早就驾轻就熟,是以他一心二用,评分的同时,心中也在盘算着方才的事。
‘那洛溟究竟在想些什么?忍辱负重得来的咒法,就那么的,写在兽皮上,再散播出去?’
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徐墨也恢复了冷静。
越是事关第二咒,越是要极其慎重。
难不成是那第二咒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