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三楼走廊,两侧的教室内皆有学徒在上课,过道整洁如新,倒映着人影。
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徐墨熟门熟路来到了医务室门前。
医务室大门开着,像是在透气,他向内一瞥,已将室内状况尽收眼底。
今日不同以往,靠着白墙壁的三张床铺皆被纱布笼罩,似是有学徒躺在上面休息,江离身着纯白长袍,倚靠在窗边,正将罐装啤酒递到唇边,短发时而为风轻动,时而撒在肩头。
即便是听到了声响,她大部分的注意力依旧在手中的哲学书上,只是视线微微一瞥,看向徐墨。
两人的目光仅是一瞬间的交汇,便一触即分。
床铺被占满,徐墨很自然的坐到了江离对面:
“江医生。”
“徐咒师。”
简短的招呼过后,两人便会默契的,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
本该如此,但徐墨今天却另有目的。
林蝉衣给得气血丹能够大补气血,对修炼沧浪真功有益,这事想必是真的。
但让徐墨不经验证,直接就服用气血丹,谨慎如他还是不敢的。
徐墨怀揣心事,望向江离,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思量半天,他经过近距离仔细打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江医生弄不好是极美的,且心思细致。
皮肤白得似雪堆彻,右眼角点着远望难以觉察到的泪痣,整齐的黑色齐耳短发,淡淡的妆容,认真涂过的浅色口红,烫过的洁白衣领、衣脚,深棕色的细长裤,短高跟的黑色浅口鞋......
秋风渗入室内,窗帘漾出涟漪,躲在床帘后的学徒们神情各异。
羡慕、探寻、激动......
“唉,真羡慕这些老师,课又少空闲还多,听说明天是尸观课,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嘘,别说话,传言好像是真的。”
“明天竟是尸观课!太好了,我这次一定能拿满分!月度总分就能再拿第一了。”
......
许是江老师也在,躲在床帘后,学徒们的胆子大了许多,背着徐老师,敢说些悄悄话。
受到杂音扰乱,江离颇为不舍的,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
“嗯?”
这时候学徒们的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她的视线慢慢上移,便见徐咒师近距离盯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想要表达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神态。
再结合起方才学徒们的私语声,她的身体慢慢变得有些僵硬。
难不成……
身体的僵硬也蔓延到了声音,使得她的声音也不由得变得生硬且不自然:
“......徐咒师...”
“嗯?”徐墨沉吟半天,还是觉得直白些适合,便颇为不好意思的道:
“不麻烦的话,我想请江医生帮我鉴定下这瓶丹药有没有毒性。”
说着,他将装有气血丹的玻璃瓶置于木桌上,推了过去。
“...徐咒师......”看到徐墨这动作姿态,江离身体的僵硬逐渐解除,安下心来,她微笑着以温柔的声音道:“不麻烦。”
看来单单只是这事罢了。
江离轻抿了一口啤酒,窗外的枫叶打着旋飘在桌面上,她的视线随着枫叶落下,便看到了那瓶丹药,想了想,念动咒语,施了一道咒术。
嗡!
一道七彩光环出现在玻璃瓶的瓶身处,并徐徐变化颜色,最终稳定在了白色上,就是颜色略显浑浊,非是纯白。
“基本上无害,颜色略浑,只是表明丹药杂质偏多,常人最好少量多次服用。”
“谢谢江医生。”
闻言,徐墨心里一定,放心了一大半,杂质偏多这很正常,毕竟雾盐城可是古代,古法炼制出的丹药杂质多才正常。
“不过,徐咒师,你很谨慎,这真的很好。”
江离重新将视线投向书本,状若无意的道:
“咒术界的很多东西都很危险,丹药、魔药、甚至于是看似无主的天财地宝、神奇灵物,暗藏毒性实际上只是小事。
就怕里面蕴藏着某种秘咒,在你吃下去的同时便会潜入你体内,像是病毒一般繁殖扩散,最终将你炼制成咒傀儡或者是,下咒者借你之身,夺体重生。”
徐墨悚然。
这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但转瞬间,他明悟过来,真有如此手段的咒术师,也会将这类咒术放在某种灵物之中,去钓取更有价值的目标。
再者说,他这丹药跟咒术界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江医生你在吓我。”徐墨收回玻璃瓶。
拇指翻动书页发出柔和的‘莎莎’声,江离看向书本并不抬头,微笑着低声念道:
“是徐咒师你先吓我的。”
徐墨莫名其妙,江离能感觉到他愕然的视线却也不解释,她眸中潋滟,交叠着的腿晃得欢快了些,似是显得心情不错。
徐墨微微摇头,正准备修持咒法,忽地看向门口,耳边也响起了陈星竹的提醒:
“老板,姜凶凶似乎正要过来。”
声音刚落,徐墨就见门外出现了一道身影,身着黑袍,指戴蛇戒,正是姜咒师姜旭东,他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神情恭敬的学徒姜成。
“徐咒师,我听学徒说你最近都在医务室,还真是这样。”
边说,姜旭东边漠然一瞥,吓得床帘后的学徒们似鹌鹑般,缩着身子,沿着墙壁走,快步溜出门去。
“江咒师也在。”
他平静点头,姜成很有眼色低着头出去并将屋门合上,待徐墨、江离二者起身回礼后,姜旭东摩挲着蛇戒:
“徐咒师,这次找你,是学院有两件事要向你传达。”
“学院?两件事?”
徐墨眉头微皱。
学院能有什么事,还向一位下位咒师传达?
“首先第一件事......”姜旭东面色平静的看向徐墨,视线中显露着六分淡然,藏着三分审视,一分猜忌:
“陆迟,陆咒师的本命灯灭了。”
本命灯...灭了?!
咒术学院的咒术师可以选择在学院留下本命灯,与自身性命息息相关,咒术师陨,本命灯灭。
徐墨虽然没留,却也知道这一点。
本命灯既灭,那陆咒师......
徐墨陡然有些沉默,因有外人在,他本能的默持咒法,神思静如止水:
“谢姜咒师告知,不知道第二件事是?”
“第二件事倒是小事,陆咒师之前便交代过,他若是出事,便由你继续负责他的学徒李川。学院那边已经走完程序了。”
姜旭东转身向外走去,临出门前,忽又停下,再转身,似是随口一问道:
“对了,徐咒师这几天可有外出过?”
“外出,自然是......”
徐墨话到一半猛地停下,心中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姜咒师,学院,不至于怀疑是我做的吧?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俗世断案,一般首先怀疑的便是妻子丈夫兄弟亲友。
姜旭东面色毫无变化,语气却变得沉甸甸的,带有压迫力:
“自然是?”
他正等着回话,却听到柔和的声线插了进来:
“自然是没有外出过,徐咒师近期,一直跟我在一起。”
闻言,姜旭东瞥了一眼江离,微微诧异,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竟扯出了一缕笑意:
“我也就是问问,毕竟,方才见徐咒师骤闻噩耗却没什么变化,这与所知不太符合,所以便问问,也算尽尽同僚之人事。徐咒师,冒犯了。”
“没事。”
徐墨平静回复,至于心中是否有芥蒂只有他自己清楚,同样的,对于徐墨心中到底怎么想,姜旭东也并不在乎,毕竟,下位咒师与中位咒师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道咒,更像是两个世界。
姜旭东收敛笑容至面无表情,停止摩挲蛇戒,转身踏出医务室。
随着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徐墨心神一松,不再持咒,不由得内心重重一叹,关于陆咒师的点滴过往从脑海浮现,涌入心中,化作五味杂陈,在心中翻滚不休,最终也只能再次化作一声长叹。
下位咒师前往咒术界便是赌命,不同的是,岳咒师赌赢了,陆咒师赌输了。
若换做是自己,一无所有,无以为持,会不会去赌?
日落星斜,等徐墨回过神来,对面已空无一人,唯独在桌面上留下了一瓶未开的罐装啤酒。
“老板,没想到,姓陆那老小子这么短...咳。”
陈星竹踟躇半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陆咒师有陆咒师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仅此而已。’
徐墨徐徐呼出胸口的郁气,这一刻,体内的咒法自然运转,观心咒悄然向前精进了一大步。
【观心咒,外观众人心,内观己心。观心咒(精通10/100)→观心咒(精通22/10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