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道阻且长

孟津放下茶杯，站起身，开始在书房里踱步。

花梨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而沉稳的声响，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听众。

他挥舞着手臂，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种描绘蓝图的狂热：

“第一步！我要写一部史诗级的时代剧！厚重、深沉、荡气回肠！拍出来，要能戳中每一个国人的心窝子，老人看了抹眼泪，小孩看了懂历史，万人空巷，举国热议！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家国情怀！”

他脚步不停，语速加快：

“第二步！反手再写一部现象级的偶像剧！俊男美女，爱恨情仇，节奏快，糖分足！收视率？必须破纪录！不仅国内火，还要远销海外！东亚、东南亚，乃至更远的地方！我要让‘华流’真正席卷出去，收割……呃，传播我们的文化价值！”

他猛地一拍脑门，像是突然灵感迸发：

“哦对了！差点忘了大银幕！第三步！我要搞一部划时代的大制作电影！成本？往大了投！视觉效果、故事内核、艺术表达，必须领先世界至少五年！

什么柏林、戛纳、威尼斯？什么金鸡、百花、华表？还有那奥斯卡小金人！统统给我抡圆了拿一遍！给咱国人长长脸！让世界看看，什么叫东方叙事！”

他越说越兴奋，几乎手舞足蹈：

“同时！我还要出专辑！流行、摇滚、民谣、电子……信手拈来！销量？必须打破所有能打破的记录！大街小巷，传唱的都是我的歌！还有……”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正气凛然”，

“我还要写好多好多正能量的歌和书！思想深刻，鼓舞人心！被国家当成典型，树成标杆！让全社会都学习！”

最后，他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严老，脸上露出一个混合了野心、狡黠的笑容，双眼眯起，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最最最关键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必须是我自己公司的独资行为！最多，分点汤汤水水的边角料给合作方。

演员？要么是我自己公司一手培养出来的新人，要么就是那些有实力却暂时过气的戏骨！总之！”

他用力握紧双拳，仿佛已经将整个世界攥在手心，“钱，得是我的！人，也得是我的！我要打造一个属于我孟津的，坚不可摧的文娱帝国！”

这一番“超人”宣言，如同连珠炮般轰出，充满了少年人的狂妄不羁和近乎荒诞的宏大构想。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他激昂的余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严老先是愕然，随即像是听到了世上最有趣的笑话，再也忍不住，仰头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笑声震得书架仿佛都在共鸣。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超人’！好一个‘文娱帝国’！”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孟津，“你这小子！胃口比天还大！既要运营庞大的公司帝国，又要笔耕不辍写出传世之作，还要当伯乐培养新人，更要亲自上阵写歌唱歌！你这是打算把一天掰成八十个小时来用吗？”

“谁说要亲力亲为了？”孟津立刻反驳，一副“您老不懂行”的表情，

“我可以请人啊！我有钱！大把的钱！我比整个业界开出的价码都高！翻倍！翻几倍都行！我要用金子堆，把最顶尖、最厉害的人才都挖过来，给我打工！”

他重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

“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去殚精竭虑。我呢？只需要在幕后，享受生活，风花雪月！灵感这种东西，不就是在最惬意、最放松的时候才最容易迸发吗？您说是不是？”

他终于巧妙地将话题的引线，不动声色地递到了严老手中。表面的轻松写意下，内心早已严阵以待。

这块“璞玉”在严老心中是价值连城还是顽石一块，就看对方接下来的反应了。

“胡闹！”严老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他用扇柄重重敲了下茶台，发出清脆的声响。

“坐下！皮猴子似的晃来晃去，晃得我眼晕！”他盯着孟津，目光如炬，

“我相信，以你的天赋才情，静下心来，做好其中的任何一件，甚至同时做好几件，都并非不可能！但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沉凝，“事情做得再好，又如何？记住，事在人为！成事的关键，从来都是‘人’！人才是根本！”

看到孟津眼中流露出的些许困惑和不服，严老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穿透世事的睿智，继续剖析：

“你以为，仅仅是砸钱，开出天价薪酬，就能让那些真正顶尖的、心高气傲的人才心甘情愿替你卖命？替你打造你梦想中的帝国？让他们帮你成为大佬？你太天真了！”

他微微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你知道真正的‘大佬’是什么样子吗？他们靠的，绝不仅仅是钱袋子。”

“可是……”孟津适时地表现出被冲击后的迷茫和求知欲，这正是他精心设计的环节，

“我看那些大公司的董事长、CEO，那些成功的职业经理人，不都是这个模式吗？高薪聘请精英，替他们管理、执行……”

他问得小心翼翼，心却悬到了嗓子眼。

这个问题是核心试探——如果严老愿意深入剖析，倾囊相授，那就证明自己这块“璞玉”真正入了他的法眼，未来便有了扯虎皮做大旗的资本。

反之，若只是泛泛而谈几句空话，那自己在他心中，恐怕依然只是个“有点才气的年轻人”。

前世的经历，让孟津总结出一个血淋淋的观点：这世上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能做事的人也如过江之鲫。

但除了爱因斯坦、钱学森等寥寥无几、能以一己之力撬动时代的巨擘，真正能成大事、聚拢英才、开创局面的，凤毛麟角。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拥有一种超越常理的、近乎魔性的——个人魅力。

如果先天没有这种个人魅力，那只能走第二条路——传承。继承人脉，继承经验，继承阅历，然后以此为起点，再努力去向上攀登。

“唉……”只听严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里包含着复杂的情感——有对天才的欣赏，也有对认知局限的遗憾。

“孩子，”他的语气带着长辈的语重心长，“你还是……太年轻，缺了些底蕴啊。可惜了，你这块好材料，缺了个真正能引你上道的领路人。”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这世上，从不缺惊才绝艳之辈。天才，往往都带着一身傲骨。我相信你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