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小护士叫陆莹莹，模样清秀，身形有些娇小，紧张时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
尤其是她被陈深抓住手臂的瞬间，脸上还泛起了一抹嫣红，我见犹怜。
“行了，快叫常哥过来。”
陈深倒没想那么多，她松开小护士的手臂，打量了一圈儿，判断出这个病人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
起码以他这两世加起来的微薄经验来说，是万万搞不定的。
那搞不定怎么办？
摇人呗。
医院向来都是如此。
“啊？”小护士瞪大了眼睛，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点了下头，转身慌慌张张地往屋外跑。
好在她还没跑出多远，常志宏那沉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不用叫了，我已经来了。”
话音还在走廊飘着，常志宏的身形已径直走进了病房。
他中等身材，体形精瘦，步伐稳健，穿着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白大衣，脸上蒙着纯白色的棉布口罩，走路带风。
倒还真与陈深想象中的90年代医生，对上号儿了。
就是这周围的工作环境有些不太喜人，糙糙的白漆墙，几间像牢笼一样的监护病房，床头立着老旧的呼吸机和监护仪，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的怪味儿。
当然，还有那几台老式的，嗡嗡作响的箱式空调机。
走进3号监护病房，常志宏迅速来到铁架床旁，微微俯身。
他一边快速扫视着床头心电监护仪上那不断跳动的各种数据，一边仔细地为老人做着体格检查。
尤其是还用听诊器，重点地听诊了老人双侧肺部的区域。
待检查完后，常志宏的眼神中也微微透露出一丝凝重。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胸前的听诊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遇到难题，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在1998年，国内许多医院ICU的建设还处于起步阶段。
很多小医院甚至都没有“重症监护病房”这个概念。
院内的设备简陋得可怜，医生的救治经验更是匮乏至极。
也就是龙头老大“谐和医院”的牵头，让燕京六院成为了较早开展ICU的那批医院之一，才有了基本的生命支持设备和药物。
比如呼吸机。
不过，即便有了这些关键设备，面对危重患者，医生救治的难度依然很大，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有时一步行差踏错……
就是一条人命。
常志宏作为先行者，就是这么披荆斩棘一路走过来的。
…
“小陈，在我来之前，你给病人做过什么其他处理没有？有没有接触过呼吸机？”
按道理，像呼吸机这种重要的设备，是不允许小医生随便乱碰的。
常志宏对陈深没有太高的期望，唯一的要求就是，懂规矩。
陈深自然晓得，他迅速回答道：“常哥，我刚给病人查了血气，别的什么都没动。”
“嗯，做得对，你刚入科一周，遇到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不要擅自作主，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说话间，常志宏对眼前这个老年患者也做出了最基本的判断。
急性呼吸衰竭。
铁架床上，老人的呼吸明显急促，像漏了风的皮球，干瘦苍老的脸庞上透着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皱纹的褶子里满是暮气。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和导线，贴着医用胶布。
其中最为扎眼的是，一根又粗又长的透明气管，从他的喉咙里伸出。
管子的一端连着老人的喉咙，另一端连着辅助通气的“呼吸机”，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
心电监护仪上，老人的“血氧饱和度”停留在了80%——
这是重度缺氧的指标。
评估完毕，常志宏迅速出手，熟练地在老式呼吸机的操作面板上进行调整。
有时他也会停下思考片刻，然后再次操作。
直到他将潮气量、压力、呼吸频率等各项“呼吸机参数”都设置到了他认为合适的数值，才微微直起身子，目光落回到老人身上。
在那个年代，“呼吸机”可谓是医院的救命神器，它可以辅助重症患者完成最基本的生命需求——呼吸。
可一来这种机器价格昂贵；二来能够熟练呼吸机的医生仅占少数，大多数的医生，都还只是停留在照葫芦画瓢的学习阶段。
因此那些“呼吸衰竭”的病人，一旦进了ICU，往往预后都很差。
说是入了鬼门关，也毫不为过。
好在，常志宏与大多数医生不同，他算是科里的老手了。
因此当他将呼吸机调整完毕，患者迅速给予了正面的反馈。
只见老者苍白的面色逐渐泛起一丝血色，急促的呼吸也开始与呼吸机的节奏合拍起来。
但这还远远算不上平稳。
因为老者的“血氧饱和度”仍然只是波动在85%左右——
正常人至少有95％。
“还是在缺氧啊，情况不太乐观……”常志宏在心中暗叹了口气。
但他没有急着进行其他更进一步的医疗操作，而是站在床旁，紧盯着心电监护仪上的各项指标。
抢救工作并非总是疾风骤雨，有时候也需小火熬慢粥。
在等待的间隙，他随手将血气分析报告递给陈深，出题考较道：
“小陈，这张报告单你刚才看过没有？有什么想法？说说你的判断。”
大多数时候，医疗工作都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一个团队，需要协作。
或者说的更直白点，对于常志宏来说，陈深现在就是他手底下需要培养出来的“兵”。
对于新兵蛋子，他向来秉持着严格训练的作风。
因此这番话，语气多少有些严肃——哪怕他本没有期望陈深能回答个所以然来。
“刚毕业的小医生，就书本上那些知识，能懂个什么东西？”
他心中这般想着。
…
监护病房内的仪器仍在“滴答”作响，老人的喘息仍未平复，现场的氛围有些异样的紧张。
陈深双手接过血气单，简单地与常志宏对视了一眼，便迅速抽回目光，一字一句地快速浏览报告单。
随即，陷入了沉思。
1998年的血气分析报告单，与后世相差不大，十分复杂。
其中主要指标有近十项，次要指标也有十余项，想要搞清楚报告单的具体内容，就跟解高数题差不多。
难难难。
很多年轻医生即便在临床摸爬滚打个一年半载，都未必能完全掌握血气分析的结果判读。
这是常态，也是必然。
毕竟医学本就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事情。
而陈深原本呢，自然是也应该是被算在那一年半载的正常人里。
只不过，当他刚刚接过那血气单的瞬间，就听“倏”地一声轻响……
脑海中忽然好似有一道麻麻的电流蹿过。
紧接着，他对血气分析的理解噌地涨了一大截。
虽然还谈不上精通，可也算是摸到门道了。
【叮！固有特性已加持】
【血气分析熟练度+100】
【职业技能面板激活】
血气分析：中级：121/500
【职业技能等级（+）】（点开可查看具体等级列表）
“等级面板！？”
感受着自身变化，陈深心中猛地一惊、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也没时间再仔细观察，而是略作思考后，迅速答道：
“常哥，患者目前二氧化碳分压过高，氧分压过低，氧合指数偏低……结合患者病史，我考虑……他应该是急性呼吸衰竭……”
他的声音略有些紧张和拘谨，但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忐忑。
毕竟，有了系统加持，这就相当于“作弊”，让他多少有些心虚。
“哦？怎么个结合病史法？具体展开说说。”
常志宏倒没想这么多。
他双手环胸，身体微微后仰，将视线从老者的身上缓缓收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深。
他心里清楚，陈深是燕京医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在理论知识方面算是有些功底，是个不错的苗子。
因为地理位置和附属关系，燕京六院的医生大多来自这里。
但苗子毕竟只是苗子，长歪的苗子不在少数。
老大夫常念叨，医生若只会照本宣科地治病，迟早害了病人，也毁了自己。
毕竟，病人可不会按书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