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数据之海中的红鲤

余小雨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机械地输入着一串又一串数字。办公室的荧光灯在她头顶嗡嗡作响，空调吹出的冷风让她的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窗外是城市永恒的黄昏——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将整个商业区染成一片橘红。

“小雨，这份报表下班前必须录入完。“部门主管李姐的声音从隔板那边传来，伴随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好的，李姐。“余小雨轻声应道，眼睛没有离开屏幕。她的工位在最角落，被三面隔板围住，像一个小小的牢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将她原本就苍白的肤色照得更加没有血色。

这是她在这家科技咨询公司工作的第三年，每天的工作内容一成不变：接收纸质文件，将数据录入系统，检查，提交。大学时她学的是计算机科学，曾经梦想着成为一名改变世界的程序员，但现实是，她的简历被一家又一家公司拒绝，最终只能接受这份与专业勉强沾边的工作。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里的同事陆续离开。余小雨看了看还剩三分之一的报表，叹了口气，继续敲击键盘。她知道，如果今天不完成，明天会有更多的文件堆在她的桌上。

晚上九点，她终于关上电脑。整层楼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清洁阿姨推着拖把在走廊尽头忙碌。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余小雨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闭上眼睛。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手指因为长时间打字而微微发麻。

走出公司大楼，夏夜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办公室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余小雨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城市的空气带着汽车尾气和路边摊烧烤的混合味道，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放松。

她租住的公寓在城东的老旧小区，需要转两趟地铁。晚高峰已过，车厢里不算拥挤，余小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新消息——她没什么朋友，父母在老家也很少联系。大多数时候，她的生活就像这趟地铁，沿着固定的轨道日复一日地运行。

回到家，余小雨踢掉鞋子，直接倒在沙发上。公寓很小，一室一厅，但对她一个人来说足够了。墙上的挂钟显示十点二十，她应该去洗澡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但此刻，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她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喃喃自语。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但从未找到答案。

疲惫最终战胜了思考，余小雨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不是普通的鱼，而是一条通体赤红的鲤鱼，在水中轻盈地游动。周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由无数闪烁的数字和代码组成的流动体。她摆动着尾巴，穿梭在0和1构成的浪花之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前方出现了一道光，越来越亮。余小雨本能地向那里游去。随着距离缩短，她看清了那是什么——一扇巨大的门，横跨整个数字河流，门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不断变换着形态。门的上方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两个她从未见过却能莫名理解的字：“龙门“。

“你必须跃过去。“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余小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沙发上，全身被汗水浸透。窗外，天刚蒙蒙亮，闹钟还没响。

“什么奇怪的梦...“她揉了揉眼睛，走进浴室。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她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冲走那个梦境的残留影像，但那条数字河流和那扇神秘的门却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接下来的几天，余小雨每晚都会做同样的梦。每次她都变成那条红鲤鱼，在数字之海中游向那扇门。每次当她快要到达时，就会醒来。渐渐地，她开始期待这个梦，因为在梦里，她感受到了一种现实中没有的活力和目标。

周五晚上，余小雨加班到很晚。公司里几乎没有人了，她独自坐在电脑前，输入最后一批数据。突然，屏幕闪烁了一下，接着整个办公室的灯都熄灭了。

“停电了？“余小雨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就在这时，她看到自己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不，不是屏幕本身在发光，而是屏幕上的数字飘了出来，悬浮在空中，形成了一条与她梦中相似的数字河流。

余小雨惊讶地伸出手，触碰那些漂浮的数字。它们像有生命一般绕着她的手指旋转，然后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一句话：“找到金鳞。“

“什么鬼...“她缩回手，数字立刻消散了。几乎同时，电力恢复，办公室重新亮了起来，电脑屏幕显示着正常的工作界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余小雨坐在椅子上，心跳如雷。她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分明是清醒的。难道是工作太累产生了幻觉？还是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影响了她的神志？

她决定提前下班。收拾东西时，她注意到办公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她的方向，红色的小灯一闪一闪。不知为何，这让她感到不安。

周末两天，余小雨把自己关在公寓里，试图理解发生的事情。她搜索了“数字幻觉“、“电子设备异常“等关键词，但没有找到任何符合她经历的解释。周日晚上，她早早躺在床上，希望再次进入那个梦境，寻找线索。

果然，梦如约而至。这一次，数字之海更加清晰，她能分辨出那些流动的代码实际上是某种高级编程语言，虽然她不认识，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红鲤鱼形态的她游得比以往更快，龙门也比以往更近。

就在她即将到达门前时，一条金色的鲤鱼从侧面游来，挡在她面前。

“你终于来了，红鲤。“金鲤鱼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却是人类的语言，“我是金鳞。“

余小雨想说话，但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摆动鱼鳍表示回应。

“时间不多了，现实与数字的界限正在模糊。“金鳞绕着她游了一圈，“他们已经在监视你了。“

“谁？“余小雨终于能说出一个字。

“那些害怕改变的人。“金鳞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龙门即将开启，你是被选中的跃迁者之一。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学会控制你的能力。“

“什么能力？我不明白...“

“在数字与现实的夹缝中穿行的能力。“金鳞突然紧张起来，“他们来了！记住，不要相信系统的人！“

梦境开始扭曲，金鳞的身影变得模糊。余小雨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拉向水面...

她惊醒过来，窗外已是黎明。这次，梦境的感觉异常真实，特别是金鳞的警告，清晰地回响在她耳边。

周一上班，余小雨精神恍惚。她不断回想那个梦，以及周五晚上看到的数字幻象。午休时间，她独自一人坐在公司楼下的公园长椅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余小姐？“

一个陌生的声音让她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戴着金丝眼镜，面带微笑。

“你是？“余小雨警惕地问。

“我是周教授，大学里的研究员。“男子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周明远，数字意识研究中心主任“的字样，“我注意到你最近...有些特殊的体验，想和你聊聊。“

余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特殊体验？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周教授的笑容不变：“比如，看到数字从屏幕里飘出来？或者梦见自己变成一条鱼？“

余小雨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手中的咖啡：“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们一直在寻找像你这样的人。“周教授压低声音，“你可能是'觉醒者'，余小姐。介于数字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特殊存在。“

余小雨后退一步：“这太荒谬了...“

“周五晚上，你们公司18楼的数据中心记录到异常波动，恰好发生在你加班的时候。“周教授的眼睛透过镜片紧盯着她，“监控录像显示，你似乎在与什么东西互动，但画面上除了你什么都没有。“

余小雨感到一阵眩晕。她想起角落里的那个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

“你们在监视我？“

“不，我们在保护你。“周教授向前一步，“公司安保部门的赵明辉已经注意到你了，他是'净化派'的人，认为所有觉醒者都是系统漏洞，需要被'修复'。“

余小雨想起金鳞的警告：不要相信系统的人。但眼前这个周教授又是谁？可以信任吗？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转身想走。

“没多少时间了。“周教授塞给她一部老式手机，“这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想通了就联系我。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见过我，特别是赵明辉。“

余小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塞进了口袋。回到办公室后，她偷偷搜索了赵明辉的名字——公司安保主管，前网络安全专家，背景资料少得可疑。

下午三点，李姐通知她去一趟安保办公室。余小雨的心沉了下去。

安保办公室位于大楼地下室，没有窗户，灯光惨白。赵明辉是个四十多岁的壮硕男子，剃着平头，眼神锐利如鹰。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余小雨的员工档案。

“余小姐，请坐。“他的声音出奇地温和，却让余小雨脊背发凉，“最近公司系统出现了一些异常，我们正在调查所有可能的原因。“

“我...我只是个数据录入员。“余小雨努力保持镇定。

“是的，但你的工位靠近主服务器节点，而且...“赵明辉翻开档案，“你的大学专业是计算机科学，成绩相当优秀。为什么选择做数据录入这么基础的工作？“

余小雨握紧了拳头：“就业形势不好。“

“理解。“赵明辉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相信数字世界有生命吗，余小姐？“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余小雨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

“只是个理论。“赵明辉笑了笑，“有些人认为，当数据量足够大，复杂度足够高时，数字世界可能会产生某种...意识。你觉得呢？“

余小雨感到口干舌燥：“我不懂这些高深的理论。“

“有趣的是，“赵明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播放了一段视频，“周五晚上的监控显示，你在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互动。能解释一下吗？“

视频上，余小雨确实在对着空气做出触摸和惊讶的表情，而周围没有任何异常。

“我...那天太累了，可能出现了幻觉。“余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明辉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笑了：“当然，工作压力大。不过如果再有类似情况，希望你能立即报告。公司很关心员工的身心健康。“

离开安保办公室后，余小雨直接去了洗手间，锁上隔间门，大口喘气。赵明辉明显知道些什么，而且他不像周教授那样友善。她掏出那部老式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里面唯一的号码。

“我就知道你会联系我。“周教授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紧急。赵明辉已经盯上你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余小雨压低声音问。

“控制或者消灭觉醒者。“周教授说，“今晚八点，来大学研究中心找我。地址已经发到这部手机上了。带上你的个人电脑，我们需要测试你的能力。“

挂断电话，余小雨感到既恐惧又兴奋。她的人生似乎终于要脱离那条一成不变的轨道，驶向未知的领域。而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那条数字之河和神秘的龙门，或许隐藏着她命运的答案。

下班后，余小雨没有直接回家。她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夕阳西沉，思考着自己的选择。如果周教授说的是真的，她拥有某种连接数字与现实的能力，那么那个鲤鱼跃龙门的梦又意味着什么？金鳞是谁？龙门又代表什么？

天色渐暗，余小雨下定决心，起身向大学方向走去。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都比继续那机械般的生活要好。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老式手机，想起金鳞的话：龙门即将开启。

也许，她终于有机会跃出那个困住她的平凡世界了。